“地下城区并非是死寂一片。相反，每一片地下城区里都有无数集团争先恐后地在这里开设工厂。”
张招娣站在地下城区的一处入口，向后方的安东说到。
“我知道。”安东点了点头，看向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的洞口。
这边并非擎峰帮的管辖范围，他并不熟悉这处地下城区的构造。
但他并没有觉得什么稀奇，因为整个旭之城的地下城区都是一个样子。
就像这处平平无奇的洞口。
下城区的洞口直径大约为三十米，由不锈钢支架组建起来的楼梯环绕而下，通向阴暗潮湿的地底。
这些当初开采时留下的支架到如今早已不稳，除了哨塔和控制该区域的帮派会对其修补之外，这里几乎无人管理。
“你居然知道？”张招娣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你只是听说而已。你没有真正见过里面的景象，所有的集团都喜欢把重污染的工厂开在地下，因为地下的人们没有合法身份，他们可以随意压榨。”
“我知道，因为我就来自地下城区。”安东冷冷地说到。
“你？”张招娣愣住了，她沉默了片刻，看向安东的眼神由畏惧变成了羡慕，“原来你就是那种传说中能独自走出地下城区的人。”
“你不也独自走出地下城区了吗？”安东反问到。
“我从来就没有走出过地下城区，”张招娣机械臂的屏幕上调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你再仔细看看。”
安东看到了电子身份凭证上的照片。
的确和现在的张招娣一样，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女孩面容枯黄，看上去远远没有现在的她好看。
而在凭证的“公民等级”一栏，哨塔用红色标记了她的状态。
“叹息女神公司所有物。”安东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标记，“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那是当然，因为我是将自己‘卖’给了叹息女神公司，因此从哨塔的戒律来看，我是属于公司的‘特殊物品’，而不是一个人。”张招娣平静地说到，“我虽然享有很多权力，但我终究不是个戒律意义上的人。”
张招娣踩上了走向地下的阶梯，就像她多年以前走出阶梯时那样。
她踏过嘎吱作响的铁丝网，摇曳的围栏让她想起了自己唱跳多年的舞台。
像她这样的工业化虚拟偶像，是没有自我的，那些上城区的人们，只需要付出自己工资的很小一部分，便能邀请她去跳舞。
她参加过豪华的年会，也去过四五岁孩童的生日派对，在这些场合上，她始终只是个玩具，一个衬托上城人美好与善良的背景。
那些在舞台上的日子，和走铁丝网没什么区别。
身后的安东看了一眼呆滞的张招娣，跟随她的脚步向地下走去。
当张招娣向他说出“你居然知道？”这句话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开出生的地方已经太久了。
因为特殊的天赋，他被擎峰帮的上一代帮主带出了下城区，植入了“火种”，成为了旭之城最顶尖的杀手，那些童年在地下城区的片段早已被他隐藏在了记忆深处。
并非是他遗忘了，而是在“火种”与职业的因素之下，他淡化了对外界的一切情感，只剩下扭曲的偏执，与对生命的否定。
在遇到林楠之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觉自己还活着了。
而今天，当他曾经作为消遣的虚拟偶像带着他重新回到地下时，一些原本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又重新被唤醒了。
不知走了多久，在壁灯暗淡的光线下，两人走到了地下。
“这个路口似乎没什么人啊。”安东看着空荡荡的地下隧道，皱了皱眉头。
“这边一直没什么人，因为这边是连地下的人们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也是我当年离开时选择的路径。”
张招娣打开手臂电筒，向隧道深处走去。
“六七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型的地下械斗，有近千人死在了隧道之中，在这之后，这边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人们总是能在隧道里见到在械斗中死去的人，甚至还能同他们说话。”
“所以，你曾经有亲人有死在那场械斗？”安东问到。
“并没有，而是我曾经的仇人们都死在那场械斗里。”张招娣摇了摇头。
安东：“……”
“就是械斗的那一天晚上后，在第二天工厂开工前，我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我的仇人全部都死在了那次械斗里，而且因为场面太过混乱，他们的骨灰与那些烧焦的废弃材料还有木头一起被哨塔运走了。”
张招娣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
“而在的哥消息就是，我的基因和叹息女神公司所需的基因匹配上了，我只需要去公司特定的地点报到，就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前提是将自己‘卖’给叹息女神公司。”
“所以你特地选了这条通道离开，就因为能顺便看看你的仇人们是怎么死的。”安东笑了，他突然觉得这种想法还挺爽的。
“有这样的想法，而也正因为如此，我成了下城区第一批跟这些死者说话的人，”张招娣平静地诉说着，“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我腿都软了，就像是你以为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你就要走向光明的时候，噩梦又回来恶心你一下。”
“但是你还是走出了隧道。”安东补充到，“你最终没有选择退回去。”
“当然，当时我直接把刀都准备好了，即便我知道他们是非人的怪物，但我还是要上去杀了他们，因为若是我不杀了他们，我就真的走不出地下了。”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听自己讲述这段经历，张招娣格外兴奋。
“结果，当我刀穿透死者的虚影时，我才知道他们只是留下来的一点意识罢了，他们能说话，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很有意思，不过为什么现在隧道里没有虚影了？”安东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特殊的能量波动。
“谁知道啊，如果他们出来，我就再做一次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情。”
“什么事情？”
“再嘲讽他们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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