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周妈妈恭谨地道：“只需要看一看鞋子就好。老爷说当时地面上洒了些染料，上面有脚印。想来那偷东西的贼没看清楚。只需瞧一瞧大家的鞋底就行。”
梁鸢顺从地点了点头，似没有半点争议。
周妈妈的目光当中就带了点悲悯。
老爷半夜忽然跑到梁老太太院子里，说他有办法找到装神弄鬼之人。梁老太太自然是要帮着调查。却没想到三老爷虽说是搜查全府，却吩咐了罗管家，第一个就朝三姑娘这里而来。
“周妈妈，我的鞋子也要检查吗？”
周妈妈顿了顿，面上带了些犹豫。罗管家在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梁鸢了然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房间，“周妈妈请进。”
周妈妈只得跟着梁鸢进了房，梁鸢脱下脚底的绣花鞋，又叫瑞雪把自己平时常穿的鞋都取出来。
周妈妈举着火折子一一照过，才躬身对梁鸢道：“姑娘，得罪了。”又检查了瑞雪的鞋底，没什么发现之后，才站了起来。
至于院中其他的人，罗管家和梁昌身边的婆子就没那么客气。所有人都被叫到了院外，当众脱鞋检查。剩余人进到下人们的房间内搜查。
闹腾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梁鸢一直坐在榻上看书，不见丝毫的困倦和厌烦。
周妈妈一直站在她身畔，见她侧颜如画，气质如兰，看上去和云氏有七八分想象，其实性格截然不同。
云氏性格刚强，就好像是金刚石，坚硬无比，但是也易碎。
梁鸢这几年大了，越发地柔和起来。实则是外和内刚。
今日这件事，也不知道秋氏能不能讨到便宜。
院里忽然一阵混乱，一个婆子拿着双鞋从屋子里快步走出，高声叫道：“这是哪个贱蹄子的鞋？竟然敢去老爷屋里偷东西？是谁的？”
她声音尖利，面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狰狞。这下可要在老爷太太面前露脸了。
梁鸢闻言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书放下。周妈妈急忙从房内走出来，喝道：“在三姑娘院子还敢大呼小叫，不怕惊着三姑娘？”
三姑娘？怕是很快就倒霉了。
罗管家在京城待了多年，早已经投靠了秋氏。知道这次是秋氏的局，只等将梁鸢赶出京城。
不过周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罗管家也不敢怠慢，遮掩住眸中的讥讽和兴奋，对周妈妈道：“周妈妈说的是。”转头呵斥了那婆子。
那婆子一缩脖子，不敢再喊，目光却恶狠狠地瞪着几个丫鬟。
那些洒扫丫鬟都住在那间房里，鞋子必然属于她们中的一个。
只见大家都看着其中一个竹竿子似的丫头，那丫头也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这双鞋是你的？”婆子走过去问道。
小丫头仍抖着身子，头都快要埋进胸膛里去了。
婆子抬手就是个耳光，“到底是不是？”
小丫头浑身瘦小，被婆子打了个转，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哭出声来：“是我的，可是奴婢没有……没有偷东西……”
那婆子已经举着手里鞋，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罗管家喝止住，“干什么？人找到了还不送到寿安堂请老太太和三老爷审问？”
婆子这才停了手，揪住打得满嘴是血的小丫头的头发，将人提了出去。
罗管家对周妈妈笑了笑，然后恭敬地站在廊下对着屋里的梁鸢道：“三姑娘，老爷刚才吩咐了。若是在您院子里找到偷窃之人，就请您跟着一起去寿安堂。毕竟是您院子里的人，怎么处置，还要三姑娘点头。”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叫自己过去一块受审罢了。
梁鸢似是全然不知道罗管家想法，闻言站了起来，“自然全凭祖母和父亲做主。不过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人，我定然要过去一趟的。”
梁鸢住的院子距离梁老太太的寿安堂不远，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是。
院子里，刚才被拖走的小丫头已经跪在地上，全身都颤抖不止。
梁昌立在廊下，一张脸阴沉地都要滴出水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鸢，目光当中有愤怒、有惊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
梁鸢低下了头。
她太熟悉这种厌恶，不由攥紧了拳头。小时候她甚至会怨恨母亲，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叫祖母和父亲厌恶自己至此。
可是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而如今看来，或许也不是母亲的错。
梁鸢抬起头，和梁昌的目光对上，丝毫也没有避让。
有那么一瞬间，这倔强的目光让梁昌以为自己又看到了云氏。他偏过头，怒意消了几分，心中却更加确信是梁鸢所为——她一定是想要查清楚她母亲的事。
“把那丫头带进来！”梁昌冷冷道。
婆子拖着小丫头的头发揪到厅上，然后退了出去。
厅上早已经站了秋氏和梁二太太还有梁芷。梁栋为了准备明年春闱，已经搬至梁昌推荐的书院闭门苦读。至于秋氏的两个孩子，则因年纪小没有过来。
夜里的动静不小，为了表示公平公正，梁昌虽然是先搜查的梁鸢的院子，可其他院里也都派人去知会一声，说要搜查。
人在梁鸢院里找到虽是梁昌早就预料到的，可是亲眼看到小丫头被拖上来，梁昌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来自自己亲生女儿的背叛。
梁昌看了眼罗管家手里的鞋子，挥手就打掉了，满脸地厌恶与愤怒。扭头看了周妈妈一眼。
周妈妈对那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荷叶……”
“这鞋子上的染料是怎么回事？”
“是……是……不小心染上的……”
周妈妈上前两步，荷叶一缩身子颤抖地不受控制。周妈妈冷然道：“似你这种偷盗主人财务的刁奴，就该乱棍打死。”
梁老太太坐在上首冷眼看着，道：“还啰嗦什么？敢偷主人家的东西，那也不必审了，赶紧拖去出重重地打。”
梁老太太一发怒，厅上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腰背。
就有两个婆子上来抓住荷叶，要将她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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