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看着泥封处:“此洞挖出的时间在上一个洞之前。浇注手法粗糙,与本地土木之法殊异,堵洞者,非本地人士。佐证案情的证据,又多了一个。”
侍卫又报:“禀大人,那边的坍塌处也有异常,看墙壁,似乎……”
王砚一摆手:“这些容后再议,时辰不早,速速拿下案犯要紧。”
众人从原路返回地面,踏阶而上,正迎着落入洞口的暮色余光,王砚眯了眯眼:“天竟还未黑。”
随从禀告,刚接到飞鸽传来的紧急密函。兰珏心中一紧,王砚接过呈上的竹筒,打开封蜡,取出密函,匆匆扫视,片刻后,丢给张屏:“京城的消息。你想查的那两处。”难怪这小子说晚上拿人。
张屏的双眼亮了,细读密函。
苗掌书询问了珠摇楼的老婢,接到王砚飞鸽传令的刑部捕快查了楼中记录。珠摇楼中,几十年前有位头牌歌伎连珠本姓姚,后被一客商赎身,赎身文契上,客商签下的姓名是卜栋,还按了个指印。
刑部捕快去了上化观,一无所获。柳桐倚将从上化观住持处访得的消息交给苗掌书,借刑部的信鸽一同传回——
慈寿观的住持虚真,确实曾是上化观的道人。疑被蒲定所杀的道人准真,是他的师兄。
柳树下竖插棺上的钉子是法器,名曰封魂钉。上化观的住持称,这钉子不是上化观之物。上化观道人修道不修术,缘于本朝开国时,一位祖师偶知一个秘密,献与太祖皇帝。然太祖皇帝不为所动,那位祖师亦顿悟自己竟执迷于尘世杂浊,遂彻底摒俗清修,道观因而也更名为上化观。从那之后,观中道人便清修参道,从不用此类法器。住持年少时,曾在挂单的云游道士处见过这类法器,他记得那云游道士未住多久,便被观中起单了……
张屏在浓重暮色中折起信纸,向王砚施礼:“下官叩请大人钧令,即刻缉拿案犯。”
王砚肃然道:“准。”
兰徽和启檀在林中飞奔。
地面高低坑洼,稍不留神就绊个踉跄踢到脚趾。一团黑影从草丛中蹿出,兰徽吓了一大跳,猛地停下,黑影闪电般蹿进另一丛草里。启檀停步回身:“是野兔子,你没打过猎?”
兰徽硬声道:“天色昏暗,未能看清。”
启檀嗤了一声,弯腰捡起根树棍拨了拨草丛:“可惜,若有弓箭在手,你我兄弟的晚膳便有着落了。嗯,眼下也没工夫做晚膳,快,那疯婆娘说不定就在附近!”
兰徽狠狠地抹了一把清水鼻涕,跟着启檀继续开跑。
脚上的鞋有点大,老有小土块小石子跳进鞋帮。跑出一段,兰徽不得不再停下,倒倒鞋子。启檀不耐烦地催他,也把脚从略小的红鞋里脱出来松快一会儿。
树丛中有人踩出的小路,暮色愈重,渐渐看不分明。
山,又近了一点。
兰徽呼哧呼哧喘着气,又有黑影噌地从草丛奔出。
兔子?狐狸?狼?蛇?
那黑影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分辨,绕过一个乱石堆,启檀突然大叫一声。
兰徽一抬眼,也不禁失声——
前方的树下,是蔡婶!
兰徽立刻跟着启檀调头奔向斜侧方。启檀的声音穿过他擂鼓一样的心跳和重重的呼吸:“上坡!往高处跑,她的驴不好上!”
斜前方的乱石堆连着一个高坡,兰徽不顾一切地踩着石块向上攀爬。快了,就要上去了!他手脚并用,终于爬了上去。
那边启檀刚刚爬上坡沿,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
启檀心中一凉,一块石头擦身而过,下方闷哼一声,他趁机用另一只脚狠狠一踹,猛甩被抓住的脚,鞋子脱脚而去,他则翻身上坡。
兰徽又朝妇人丢了一块石头,这次未能砸中,启檀拽着他朝前冲,前方没有路,如被切断的发糕一样的断层下方是……
河!
兰徽和启檀同时僵了一瞬,而后蹬掉鞋子,呀的一声跳了下去。
扑通!
冰冷的河水没过头顶,灌进耳朵嘴巴,兰徽呛了一下,拼命扒水。
寒凉的水好像永远也扒不开,扒不完……
山谨只觉得纷纭千花齐放,琳琅万宝出海。想他刀山上过,十八层黄泉也算下了,却因一个少女的容貌,平生第一遭怔怔愣愣,懵懵难言。
少女嫣然一笑,碧绿眼眸盈然流波:“你就是山谨?看来也没什么了不得嘛。”
山谨稍一敛神:“山某本一寻常野夫,姑娘见笑。”
旁侧双鬟女童不悦呵斥:“好没规矩,见了殿下,竟不施礼。”
山谨再又一愣,她就是国主的女儿,统王子的妹妹?龙生九子,其形各异,不想这句话在地下也好用上。
他忙忙见礼:“山某无状,唐突公主殿下。”
只听公主道:“闻得山侠士打赢我王兄时说,大桶的妹妹想来是个罐子。你便平身瞧一瞧,我蜜蜜儿可是个蜜罐儿?”
山谨微赧,竟不能言,平日里的机智应对,似都扑通扑通掉进了那无尽火潭中,呼啦啦化为了青烟。
公主袖中,又垂下一条五彩丝绦:“另外,我亦想试一试,山侠士的剑,是否当真那么快。”
……
他在油灯下翻过书页。《乱世侠盗》这部书,他反反复复读过无数遍。这一回这一段,更是能倒背如流。然而,他还是会不断地看。
他在黯淡的油灯光中微微眯着眼。破旧书页上的字迹,他早已看不清。连封皮上“乱世侠盗”那四个字,他瞧来都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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