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温和文雅的脸上透露出丝丝不悦的怒气。
最可怕的不是看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动怒的样子，而是看到一个素来没有脾气的人，动气盛怒的样子。
此时的朱九龙就是这般令人可怖的样子，他的拳头也捏的紧紧的，白皙俊朗的脸上因为动怒而微微的发红。
小五瞧见朱九龙这个样子，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她忍着声音里的颤意，道：“可陛下明鉴，燕承只是做错了这一件事情，什么名单上的名字，额外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臣女觉得燕承这些年在边疆挣扎厮杀，以血肉之躯保卫了大周便将的安定和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燕承将军知错的份儿上，还请陛下……”
“他错就错在不该将逐一打到朕的身上！”朱九龙盛怒地盯着小五，痛斥道：“朕早前分明下了要将燕行将军通缉令撤下来的圣旨，他却满口谎言的跟朕打包票，说他已经拿到了燕行罪证的证据，会在一个月之内将燕行绳之以法！可结果呢！？结果便是燕行将军还是清白的，可他却被证实，是个天大的骗子！”
“五公主，燕承是犯了欺君之罪，这，是死罪！”朱九龙双眼震怒，逼迫的声音如重锤一般锤在小五的耳朵里，“你还想要朕拿出生血丹去救一个罪人，简直——可、笑!！！”
小五勉强站稳自己的身体，慢慢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朱九龙，“陛下，算客意求您——”
她的脸上写满了哀戚，白莹莹的脸颊向下滴着泪水。
陈公公瞧到这一幕，心中不免一震，很有眼色地挥手将御书房里侍候的宫女太监都挥赶了出去，只留朱九龙与小五两个。
朱九龙瞧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与方才小五进来时的神色举止相比，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他冷硬震怒的心渐渐松软了下来，眼神措愣地望着小五。
“陛下……”小五凄凄地抓住朱九龙黄袍的下摆，“陛下……您救救燕承，将生血丹赐给他吧……”
以小五的性格，能让她哭成泪人的事情少之又少。
何况，是在大周天子的面前，朱九龙甚少见到谁家泪雨滂沱的姑娘，是那样的惹人可怜、哀戚。
朱九龙复杂地望着小五，既心疼，也不解。
“你只为了这样一个罪臣，值得吗？”他冷静下来，沉声问。
“他救了我的命……是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一束光明，我不想、不想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小五哭得哽咽，“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救他的……”
朱九龙愣愣地看着小五，方才的一腔怒火早已经被她的泪水浇的青烟四起，只剩废墟了。
他性子素来善良温和，方才的发怒，也只不过是冲着燕承欺他骗他，而不是真的要对小五发火。
现在面对小五的苦苦哀求，朱九龙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绝才好。
“五公主，别哭了……”朱九龙思考了一会儿，出手将小五慢慢地扶了起来。
望着小五脸上的泪痕，朱九龙心软地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叹了口气。
“擦擦吧，五公主，一会儿被宫女太监们看到，要传闲话的。”朱九龙道。
小五讷讷地接过了帕子，很小心地看着他，“陛下……”
“生血丹弥足珍贵，本欲赐给为国征战受伤的将军，燕承么……”朱九龙苦笑了下，“别逼朕，朕想想吧……”
他的态度分明已经退步了，作为一个一国之君，这样的服软已经让小五感到诚惶诚恐，可是……
她却不能就此罢手。
“陛下，燕承的性命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他重伤之身实在不能再托下去，臣女斗胆！请——陛下赐药！”小五跪下去，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
朱九龙怔住了，他的脸渐渐泛上一股愠怒，“五公主，你有些——”
“臣女自知得寸进尺，可，人命关天！陛下！”小五咬着牙，狠狠心，闭着眼睛说道：“若陛下赐药，臣女可以保证东林国十年之内不会进军侵犯大周！臣女以性命担保！”
御书房内半晌没有声音。
窗外传来雨滴打在地上的滴答的声音，寂静的御书房内，小五洞察着那水滴落在地上三十多滴，面前明黄色的鞋子才动了动。
她愧不敢当，自知用这一招来威胁朱九龙，简直是不自量力，可她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朱九龙。
朱九龙脸上温和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怒意。
他咬牙含怒道：“五公主这是在威胁朕？如若朕不将生血丹赐给你，你是不是，还要想办法游说你的父皇作废这门婚事，并且出兵讨伐大周！？”
小五有些后悔，一个哆嗦，“臣女……不敢！”
“我看你是觉得朕太好欺负！觉得朕的大周江山太好欺负！”朱九龙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区区一个罪臣燕承，尽然被你用来威逼朕的江山！出兵讨伐、征战沙场……五公主，枉我认为你不是那样一个恃宠而骄的公主，原来，原来你也将人命看做草芥，只要不顺遂你的心愿，天下人都去赴死也没有关系，是不是！？”
朱九龙厉色咆哮的声音让小五的浑身堆做一团，她没想到与朱九龙的初次见面就会看到他如此震怒的一面，也更没想到，朱九龙所在意的，不是他被逼迫的面子，而是在意征战后可能会牵连到的无辜百姓。
而小五也真真切切地感到她做错了，她的确有几分是在依仗着朱九龙的脾性好，便用了威胁的手段，却不想……
堂堂大周天子，又怎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错信什么？
东林之如大周，分明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她却在仰仗着某种虚幻的东西，想要以此让朱九龙给她生血丹……
简直可笑！
她的身体一阵发抖，恐怕她不但救不了燕承，自己的性命……还要搭进去了……
她有些后悔地说：“皇上，臣女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并没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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