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我自己亲身经历的，让我获得成长的故事。”
很少听到顾言用这样低沉的语气说话，从声调中听得出来，他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丁当好奇地点头：“好，你讲吧，我在听。”
“我还记得我的第一个随床病人，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时候我们年纪相仿，能聊的话题也很多，我没有把他完全当成病人，而是当成了一个朋友。
他入院的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肺功能严重下降，血氧饱和度一度降低到90%以下，但他人很乐观，也很坚强，呼吸困难，憋到脸色发紫，都没听他喊过一声不舒服。”
“那后来呢，他后来治好了吗？”
“后来，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救他，但都起色不大，最终没有办法，上了呼吸机。
带着呼吸机，他就没办法说话了，我去看他，他还用眼神跟我交流，安慰我。
我是医生，我很清楚，给一个意识清醒的人带呼吸机，对病人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但他非但没有自怨自艾，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言的语气更加低落了。
丁当内心十分心疼，忍不住说：“如果不想提，就不要再说了。”
“没关系。”顾言笑了笑，“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我确实不想回忆，但如果对象是你，那就还好。在这个世界上，这些事情，我可能也就只会跟你说了。”
“嗯，那就继续说吧，倾诉出来也好，总强过一直憋在心底，压抑着自己。”
顾言看着后视镜，那里面，丁当也在看着他。
她的眼神坚定，无形中，源源不断地给他力量。
“后来，呼吸机也不行了，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器官移植。
老天爷不知是残忍还是仁慈，居然真的给他等到了合适的肺源。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高兴坏了，急忙跑去病房，将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开心。”
“太好了，那他换肺成功了没？”
“他的身体当时很虚弱，手术的风险很大。我自己没把握，还专程求了主任主刀。
手术台上，我做助手，全程参与。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新的肺源放入他的体内，缝合之后，他的生理机能都很平顺，我本以为手术成功了。
可是……”
听到“可是”两个字的时候，丁当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可是，就在主任要缝合他的胸部切口时，手术台边的心跳检测仪，却发出刺耳的轰鸣，他突发了急性心衰。”
“天哪！”丁当忍不住倒吸口气，捂住了嘴巴，眼泪汇聚在眼眶里，盈盈欲落。
顾言歪起唇角，无奈地苦笑：“我们做了所有的一切，都没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他进手术室之前，我还给他打气，说等他康复了，请他去看球。没想到，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所以，丫头，不是我不懂生命的价值，而是我太懂了，所以，我知道，有些时候，对生命最大的尊重就是放手。”
“言哥哥。”丁当已经泪流满面，“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傻丫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无论你做什么，都不需要说对不起，只是，不要再离开我了。人生其实很短暂，很多人并不能活到寿终正寝，我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丁当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旁的思思，本来看窗外的景色，正看得入神，听到丁当哽咽的声音，忙转回头。
“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丁当赶忙擦了把眼泪，对着思思笑，“妈妈和顾言说了一些感动的事情。”
“哼，我就知道肯定是言言又惹你了，他真是不听话！”
说着，思思还将小手叉在了腰上，一副要替丁当出气的架势。
“没有，不是他惹我，妈妈没有生气呀，是感动。”
“切，不要再为他找借口了，他平常就喜欢惹别人生气，之前还惹过我好几次呢。”
“混小子，我还没说话呢，你倒先告上状了？！”
被思思奶声奶气的一搅和，顾言反而早一步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喂，你怎么又叫我混小子，哼，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了？那一会儿到了商场，看到那些卡通玩具，你别哭着喊着想买哦。”
“额……我们要去商场吗？”思思的大眼睛明显地闪了一下。
“对啊，去买东西，本来，我想的是，只要你喜欢的，统统买回家，但，你既然不理我了，那就不买了，我还可以省钱呢。”
“额……言言，我跟你开玩笑的，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怎么不能当真，我就当真了呀，不买了！”
“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好朋友！”
“哈哈哈，你倒是变得快！”
顾言会心大笑，丁当也从方才的阴沉情绪中走出来，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都说孩子是上天赐给父母的天使，是被指派来拯救和治愈父母的良药。
此时此刻，在顾言和丁当心里，思思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天使，可以疗愈他们的心灵。
在思思的童言无忌下，车内顿时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没过多久，车子在路停下，丁当抬头朝外一看，面前是一个颇有气派的大楼。
倒是不高，看着只有六七层的样子，但占地面积很大。
大楼最顶层的正中央，用鎏金字体挂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海美大厦”。
“这是什么地方？这几年新开的购物中心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嗯，两年前新开的，算是江城目前最上档次的高档购物中心了。”顾言随口解释了一句，便率先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下了车。
丁当和思思磨蹭着，也跟着下了车。
“走，今天最好把所有需要的东西，一次性买齐。”
“不要买太多，我们也拿不了。”
顾言扯起唇角：“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你只管买，送货的事，自然有人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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