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言心中“咯噔”一跳,方才因林若言那么一闹而驱散的紧张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不过她强压下不安,对着齐声道着恭喜的二人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并吩咐丫鬟赏了两个大封红。
青丝散落,全福人替她梳头,“一梳梳到底,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铜镜中的林昭言,比往日更美了几分,明眸皓齿,灿若玫瑰。只是,眼眸深处却不见半分欣喜。
在红烛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林昭言有片刻恍惚。
终究还是害怕的吧?
今日过后,她就再不只是林昭言,而是别人的妻子了。
萧歧的妻子,她的名字前,会冠以他的姓氏。
这个男人,真的可以吗?
在现代她已经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多少曾经恩爱的夫妻,到头来反目成仇,可是谁又能说当初他们没有真心相爱过呢?
世事易变,怎知二人能白头偕老?
自己,真的能和萧歧走到最后吗?
天渐渐亮了,第一缕熹微自窗棂照进来。循着那光亮,能看见空气里的粉尘在飞舞。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隐约间能嗅见寒梅的清香。
林昭言抬起双眸,视线落在窗台那一株桃花上,方才还染满雾霭的眸子立刻清亮起来。
这株桃花是萧歧亲手所折,又是亲手替她插在这羊脂玉瓶里的。
他对她的真心不必质疑,她也深深地爱着他永不会变。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就算世事难料,她也不该在此刻杞人忧天,与其担心日后的种种,不如从这一刻起,好好的陪在萧歧身边,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抹着艳色唇脂的双唇微微翘起,衬着大红色的嫁衣,如一朵悄然盛放的牡丹,在这冬日的雪地里,因风起,因风落。
盛京城万人空巷,只为一睹皇后风采。
坐在华贵的轿撵中,林昭言盖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静静地感受盛京城百姓给他们的祝福和恭贺。
临行前母亲的话还言犹在耳,她极尽全力去经营的所谓婚姻,却不得善终,是败在了一个“痴”字上。
她痴,才会看不懂猜不透林琛的心,她痴,才会在一次次争吵中将林琛推得越来越远,她痴,才会选择相信林琛每一次的谎言。
母亲要她始终在婚姻中保持清醒,谆谆教导,字字泣血。
可是母亲啊,您又怎么还不明白,他对女儿的真心?
她是他用最尊贵的礼仪迎进门的,这个门不是家门,是国门。
他应承了对母亲的承诺,用最盛大的国礼向世人宣告她的身份。
她是唯一能并肩与他站在一起的女人。
她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唇舌才能说服那些反对的谏官,也不知道他因此要承受多少舆论和压力。
她只知道,从今往后,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是皇上和皇后,是高官和夫人,亦或是盛京城最最平凡的普通夫妇,她都会永远陪着他,不离不弃。
礼仪不可谓不繁琐,可林昭言甘之如饴。
当一切人潮退去,内殿只余二人时,林昭言听见了萧歧的叹气声,“这成亲可比打仗累多了。”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丝毫不见困窘,反而越发丰神俊朗,见之忘俗。
饶是林昭言见过他无数次,也不免有些看痴了。
“娘子,该回神了。”戏谑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她耳畔响起。
林昭言回过神来,对上他被红烛映衬着发亮的眼眸,双颊一红,忍不住垂下眸,口是心非道:“怎么,后悔了?也不知是谁急着要成亲的。”
“这跟猫儿似的毛病是怎么也改不掉了。”是在笑话她张牙舞爪。
林昭言气呼呼地要辩解,萧歧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自然是我急着要成亲的,你可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伺候的宫婢又全都被他撵了出去,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萧歧自然瞧得出她的紧张,却偏偏忍不住逗逗她,赞道:“你用的什么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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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宫内的喜气洋洋相比,嵩山的别院里,略显冷清。
周静瑜静静的躺在榻上,似乎能听见外间花落的声音。只是红梅虽美,却抵不过窗前那一抹身影。
他站在那里,立在残阳疏窗之下,看见雪花萧萧。
周静瑜心里酸酸的,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爱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看上去也是在乎她的。只是,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就好像建在沙上的城堡,无论看起来如何美轮美奂,到头来,终会倒塌。
尽管林昭言许诺绝不将那个秘密说出口,可谎言终究是谎言,这个心魔,注定要伴随她一生,挥之不去。
也许在盛京时,她是在装病,然而一路奔波至此,虽说路上萧铭对她关心备至,小心照料,她却是真病了。许是这天寒料峭,又或许是心病。总之,她觉得自己的元气在渐渐流逝,偶尔竟会生出日暮西山,暮气霭霭之感。
可是,若自己走了,以萧铭这样尴尬的处境,又会有谁心甘情愿的嫁给他,陪伴他呢?
周静瑜闭了闭眼,觉得胸口有些闷,又有些疼。
不知何时,眼前一片阴影。睁大了眼睛细看,却是萧铭满是担忧的眸子,“大夫不是说只要吃几贴药就好吗,怎么你脸色越来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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