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卿觉得自己就算是想再多，也得先把程霁泽那关先过了才行，虽然侯官曹有过辉煌的历史，但现在连死灰复燃的劲头都没有，那她还是先好好履行程霁泽的指令吧。
说起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程霁泽了，自从那次他让白恪给她送来了厚厚一摞的工作指南之后，就再也没给她下达过任何命令。
倒是惜卿，无论多忙，隔个一两天也要给他写封信，除了汇报工作内容和日常发牢骚之外，她也十分真挚的向程霁泽表达出了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
可他也许是太忙了，一封信都没回给她。
惜卿也不知道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他有没有好好看，如果他是像上辈子社交网络上那群“已读不回”的那类人一样的话，惜卿肯定是要跟他发脾气的。
可惜她见不到他，一切的猜测也就得不到证实。
其实惜卿有过中止他清查土地的命令的想法，因为她很想趁着景麟鸣练兵的这个时候，把自己手下的那近二百人拉去训练。
因为这些候官若是想搞情报工作，首先碰上的就是廖玉熙这个司隶校尉的手下。
单看廖玉熙训练出来的那堆死士，便知道司隶队伍并不是一群什么好打发的人，虽然景麟鸣瞧不上他们，但她也不能一直让景麟鸣派人来保护她，他那几千精兵，每个人单拉出来都是校尉官级别的，她可不想白白将这些人力资源浪费到她身上。
可是景麟鸣现在还没有把何宪给抓起来，那么清查土地的行动便不能中止，因为这其实算得上是程霁泽抛出来的一枚烟雾弹。
虽然从长远来看，清查土地确实能解决无地流民的吃住问题，但是他们眼下最该解决的，其实还是流民的救济粮问题。
清查土地是个重担子，一般的部门即使接下了这项任务，程霁泽也肯定会担心他们是否会跟那些豪强们暗中勾结、虚构真实数据。所以他倒不如把这差事派给她跟洛阳令来办，虽然他俩没什么资历和经验，但同样也没什么造假的能力和丰富的人脉，这样也能保证任务的彻底落实。
但是也不能忽略程霁泽的清查土地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核实清楚京中各位官员及士族豪强的实际田产，然后再根据这些田产的多寡，来给他们分配需要由他们来救济的流民。
但是按程霁泽现在的部属，光清查土地这项差事就得忙活个一年半载。所以要真遵从他全部的设想，城南那群流民估计撑不了多久。
所以景麟鸣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也确实有效啊，反正何宪也不干正事，把他逮起来再抄了他的家，不但能解决城南流民的粮食问题，还能在朝中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说起来，这洛阳城里的人还没见识过景麟鸣的手段呢。整天在朝堂上弹劾这个挑拨那个，真是给他们脸了。
所以她现在其实也盼着景麟鸣能快点行动，因为她也想过过领导瘾，好好训练一下自己那些嫡系下属。
但是这事又急不得，她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猜测景麟鸣现在也许已经铺好网了，只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惜卿一边想着这堆复杂的事，一边又在努力集中精神审阅面前的流民身份簿册。
其实这才是她的正事，但是太无聊了，她就一直在走神。
可惜吕安贤所在的城西大市距永和里并不近，她在等待的时间里拿出洛阳城平面地图看了一下，推算出两地之间就算是取直线距离，那也得有十几里的路程，等自己派出去的人找到吕安贤，然后再往回赶，估计天都要黑了。
意识到这点以后，惜卿只好认命的继续检查起那些簿册来。
其实她之前没少跟数据打交道，可那些都是已经被汇总过一次的二次加工数据，真实性存疑不说，同样也没能让她建立起以个人为本位的数据概念。
最典型的例子大概就是，她可以在手头没有资料的情况下，把整个洛阳的人口和赋税交代得八九不离十；但当景麟鸣问她一天要吃几升粮食的时候，她竟然答不上话来。
虽然这是跟宏观数据打交道久了的后遗症，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能反映出她生活经验的欠缺。
她并不是在正儿八经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即使程霁泽待她像亲人，也改变不了他们太监身份的事实。
太监是皇室的奴才，他们的本职，其实还是伺候人。
尽管惜卿十一岁就进了尚书省打杂，但她心中其实还是没能建立起比较合乎世俗的工作观念。她只知道处理数据，却不知道这背后究竟代表了什么。
程霁泽一早就看出了她缺乏社会经验，但也只能用通读史书的方式来纠正她的错误观念。
可问题在于，她年龄还是太小了，又干着这不像基层的基层工作，所以她才会一边清楚的掌握着大胤一年的赋税数目，一边又搞不清楚一亩地一年能收多少石粮食、一个人一天要吃几升粟米。
如果不是景麟鸣亲自带她到城南，那她可能甚至都意识不到几千流民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纸上谈兵，大概就是说的她这种人吧。
惜卿看着压在桌上厚厚的几十摞簿册，觉得明天再扫扫尾，这项相对于清查土地的“小工程”，便可以圆满解决了。
现在就等着景麟鸣把何宪给偷偷抓起来，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派兵围住他的府邸。
惜卿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抄家桥段，发现竟然只有《红楼梦》里写的比较详细。
但是这么一联想，她不禁又开始何宪的家眷们操起心来了。
她可是在电视上看过不少罪臣之女的遭遇，而且那都是经过艺术加工了的，也不知道放在大胤，她们的运气是会更好还是更差。
这种事不能细想，一想就容易扰乱人心思，惜卿摇了摇脑袋，又开始思考起别的事情来了。
在抄家之前，景麟鸣最好是能跟朝中的程霁泽、李代平商量好，起码要把何宪的那些罪名给定下来，毕竟这是杀鸡儆猴，不搞得正式点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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