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头站得笔直，心中的惊讶早在进门之前已经过了，想到近来的风声，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四阿哥停止敲击桌面，沉声问道：“这阵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妥当的事？”他这是在试探，当时大阿哥的意思，这些话只是在部分人群中传播，而他之所以能截获，是因为门下有人在平阳府做官。
如今过去已经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番景象。
“回四爷的话，奴才这里的确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要向您汇报。”其实不只是一件，比如粮价疯涨，有人携家带口地去外地探亲，但这一切都指向其中某一件事情。“爷可知为何外头家家闭户。”
“为何？”
老铁头当下不敢隐瞒，先说了近日来在佃户间流传有关四月初六地龙即将大翻身的事情，随后说道：“奴才和附近的几个庄头派人去县里面查了查，原以为有人借此挑事，可除了那些商户间联合起来抬价却不见其他动作。”
这也是令人奇怪的地方。
地龙翻身，若只是小动静也就罢了，可平阳府地震的确造成巨大损失，伤亡更是惨重。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必然会借此挑拨民心，趁机折腾一番。老铁头不敢说明，但大抵的意思也明显，这背后的人竟然密友兴风作乱，危害皇室。
这意图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梦里佛祖显灵？
老铁头是不屑的，他是奴才这些年也做了庄稼人。这庄稼人就是讲究脚踏实地，虽然看天吃饭，也是一步一步得出的经验。
可无风不起浪，浪出来了，妖风在哪里？
想到大老远从京城悄悄过来的四爷，老铁头抿了抿嘴，这就是来追风的人。
“只是下面的佃户的确是人心惶惶，据奴才所知已经有部分人在商量出路。这些日子，您别看夜间都无人外出，其实是他们都聚在一起商议着呢。”这种出门商量都是男人的事情，家里留下的都是妇孺孩子，自然要紧闭门户，毕竟非常时期，总有人喜欢走歪路。
“那你有什么打算？”四阿哥一张脸面无表情，老铁头心里一跳，突然跪地下来：“奴才，奴才想向爷求个恩典。”
前面说过了，老铁头只是一户陪房中的大儿子，其他家人分散各处。这一次，他是不甘轻易离开，却也没打算把家里人留下。其实四阿哥要是不来的话，过个两三天，他就打算暗中把人送走了。
眼下却是不成了。
等老铁头说完话后，屋里的温度急速下沉。
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也就是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地龙翻身的消息，这就像是沸腾的油锅，表面风平浪静，可只要有人往里扔东西，就会砰的一声……爆炸开来了。
四阿哥微一抿唇，道：“先出去吧。”
老铁头倒退着离开，出了门，一阵微风吹过，才发现衣衫已经被汗湿，整个人打了个颤抖，回了屋子，让妻子先停下收拾，自己则换了身衣服，在厢房里守候。
夜深的时候，庄子里陆续有人回来。
四阿哥忙了整整一宿，天光亮起的时候，双眼满是血丝，仿佛一夜突生，唇畔已经是一簇簇绒须。
天亮的时候，四阿哥府里的云澜同样起身了。
“福晋。”听到动静的红豆小跑着进来，衣衫还有些凌乱，昨夜是她在外面守夜，对于怀孕的福晋，爷又不在，几个人都不允许福晋任性。
云澜张嘴打了个哈欠，还是有些困，但却是睡不着了。所以说，习惯真的是让人害怕，以前怎么就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可如今……身边少了个人，竟是不习惯。莫非这也是怀孕的缘故？听说激生的荷尔蒙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像一个人。
云澜就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如此。
洗漱过后，云澜仍旧是坐在榻上，继续发呆。
红豆这回已经看出不对劲了，她心细，偷偷叫来红枣说了一句，没多时香蒲就过来了。这阵子四阿哥离开，她和香荭就越发忙碌起来，只是怀孕了的主子身边同样重要，也就没有让四个红打下手，只是让她们一心伺候好福晋。
只是这才第一天，就碰到状况。
香蒲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福晋的心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目光是看着前方的，却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心里一笑，走过去轻声说道：“福晋，早上想吃什么？上一回您不是说想吃窝窝头？奴婢刚才看到庄子里送来了玉米面，还有几罐子咸菜。”
云澜在香蒲靠近她的时候已经回转过来了，想了想，这窝窝头不就是有一次和四阿哥在一起的时候提了一句。
“行。”云澜点点头：“让人准备吧。”
香蒲笑着应是，不用她开口，红豆已经跑出去了。
云澜看着香蒲，笑道：“你去忙吧，红枣陪着我就行。”
香蒲有些犹豫，但香荭那头的确一个人忙不过去，如今是二月，正是忙碌的时候，想了想这才应了。
小厨房里的刘嬷嬷听说福晋要吃窝窝头，满口答应。
只是她也没有做过，正为难的时候，有仆妇说道：“奴婢老家就兴这个吃法……”不过她说的窝窝头是黑面居多，口感粗糙，难以下咽，其实有更不好吃的，不过这些显然不会让福晋去吃，也就没有说起。
刘嬷嬷听了之后在心里一琢磨，觉得做法不难，这才开始动手，想着时间紧，就点了这个仆妇帮忙。只是她也没有用黑面，就是府里也没有这玩意。就是玉米面也是刚送上来的，一打开布袋子，就能闻到香味。
刘嬷嬷淘了一部分玉米面，一部分面粉和在一起，其中一些加了枣泥，还有的直接放了枣子，也有原味的。
这一做，就是整整两个屉笼。
云澜得知，就笑着说道：“那就分下去，谁想吃的都尝尝味道。”
红枣摆好碟子。
云澜左右看了看，先拿起原味的窝窝头，咬了一口，不禁叹道，这宫里人手艺就是不一样，就是个窝窝头都能做得美味。
嗯，还带着玉米的清香，四阿哥应该喜欢吃。
翠竹院里，宋氏捏着个窝窝头，等下人走开，撇撇嘴，丢回碟子内。
就她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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