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哄，是这样的。
顾凛之贪恋这种感觉，有一瞬间他想，哪怕她喂他的是毒药，也无所谓了。
他终于顺从地张开了嘴，有温热的液体喂进来，在舌尖蔓延开苦涩。
她果然是在骗他，分明这样苦，他没有察觉到，一向不在意这些的自己，竟是为了这点小事生闷气。
可是不等他皱眉，下一秒，什么东西被塞进来，他尝到了甜，那甜过于腻了，顷刻间掩盖了苦的味道，充斥每一个味蕾。
他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甜，他之前的人生，都是苦的，苦到麻木，苦到习惯。
以至于突然尝到甜的滋味，他竟有些受宠若惊。
他听到耳边狡黠的声音传来，清脆带着捉弄的笑意——
“我没骗你吧，是真的甜。”
他矜持了两秒，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
好吧，原谅你了。
毕竟，是真的甜。
衣柜缝隙里透进了一缕光，顾凛之第一次没有厌恶地躲开，他忍着疼痛，抬起手举在眼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光。
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子，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
顾凛之慢慢睁开眼，光线争先恐后涌入眼底，他茫然地睁着眼，一时有些恍惚。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应当是个久违的美梦，那感觉并不坏。
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难得的有些怅然若失。
为什么要醒呢？
顾凛之微亮的眸光转而寂灭，闪过一丝漆黑的嘲意。
梦越美好，就衬得现实越发冰冷残酷。
他早该知道的。
顾凛之收敛了思绪，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头顶金色的帐顶，眼底划过一丝警惕。
这是哪里？
那些人又想要什么花样？
他按捺住心头涌动的杀意，撑起身子不动声色观察起四周，这一看，身子忽然一僵。
只见床头静静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顾凛之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条件反射，不至于将人掀翻。
他微微眯起眼，心里狐疑，这蠢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云梨累极了，不知不觉竟趴在床边睡着了。
摇曳的烛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暖色的金黄，离得近，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清晰看到。
两扇睫毛跟小刷子似的，静静盖在眼睑上方，安静又乖巧，倒是比醒着的时候看着顺眼。
顾凛之眸光微动，目光往下，触及到她趴着的地方，被褥晕开一小片深色，他额角青筋猛地跳动两下。
亮晶晶的唾液正从她微张的嘴角缓缓滑落，这一幕令顾凛之该死的洁癖蠢蠢欲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把这邋遢的玩意儿给扔出去，然而他到底克制住了。
因为他认出来，这并不是他的房间，而是面前这蠢东西的，鸠占鹊巢的人是他。
顾凛之只能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窗外夜色漆黑，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掠了进来，跪伏在地上。
顾凛之面色苍白，眸光冷淡，“怎么回事？”
黑衣人迅速将事情的起始交代了一遍。
他目光再次落到云梨身上，添了看不懂的复杂。
“这么说，是她救了我，还守着我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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