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灵仙说明了来意，也将同司乐的发现告知了沈向言，沈向言的表情和灵仙的比起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那两条浓密的眉毛看的司乐只想发笑。
“竟有此事？”沈向言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可属下和黄安相处下来并未觉得他有什么异样，这病也请了大夫帮他看了多次，都说是惊吓所致。”
“那小子和姑娘依我看来也不是撒谎之人，不过那位黄夫人看着着实蹊跷。”
沈向言缓缓的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瞒也是一时，怎么可能这么久。”
莫说是寻常百姓乐，就算是皇亲国戚，天王老子，攒下来的钱和打下来的江山也是尽数留给子孙的，这黄老爷一把年纪，要这些的钱到底有何用。
“住的是黄金屋，喝的是新茶碧螺春，果然是低调。”
沈向言看着站在灵仙旁边的白衣公子，想起方才灵仙所言，赶忙端端正正的站起了身子，屈身便是一拜。
司乐不认识沈向言，也不知道他是个如此死脑筋的人，只是这一大拜觉得实在受不起，赶忙上前搀扶。
沈向言握着司乐的衣角，眼睛闪烁，频频点头。
司乐浑身僵硬，扭头想要求救，后面的灵仙却自顾自的喝起了沏好的茶。
见司乐正瞄着自己，举了举杯子说道，“大人家的茶还是去年的旧茶呢。”
司乐脸色一僵。
沈向言松开了手，不禁赞叹道，“小兄弟年少有为，殿下和王妃身边果然人才济济！”
说道人才，沈向言眸子一沉，想起了前几日皇上的宣召。
皇帝身体日渐衰老，旁人虽都不敢这样说，可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连他自己心里也有了打算。
辅佐皇帝，庇佑百姓那是本分，不论皇帝是谁，他都会这样做，可升官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已经拒绝过皇帝一次了，他心中犹豫要不要拒绝第二次。
他记得那日一同传召的还有六部尚书，还有一个人。。。段无涯。
灵仙脑子里还再想着那地上的几跟碎骨，并没有注意到沈向言的目光。
“大人这样盯着王妃可是有些失礼了。”
司乐声音清冷，一双毫无杂质的眼睛像寒冰一样瞟着沈向言。
灵仙知道沈向言是个愣头愣脑的，抬手拍了拍司乐。
“不知大人院子里还有没有黄泥？不能太软的。”
如今入秋，百草枯败，落叶归根，若是想找一些能捏起来的黄泥确实不大好找。
不过沈向言一听赶忙就点了头，别处难寻，他这如今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知王妃是要何用？”
“我今日埋骨的时候发现几处骨骼，看样子像是头骨，不过模样蹊跷，便想复原试试。”
沈向言眼中一亮，这黄泥塑骨，他在书里见过的，可自己的手艺还不到那个火候，也没有机会尝试，没想到今日竟能一见。
倒也不是骄傲，只是他这府院在这都城里的洼陷处，夏季常常要受雨水积沉的困扰，他自己没想到这地方还有排上用场的一天。
“要多少？”
灵仙抬起手比了个大概，沈向言拱手一拜，匆匆说道，“属下这就去寻来。”
沈向言取东西的功夫，灵仙在司乐的帮助下，已经画好了图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除了能看出是个人头之外，作为外行，司乐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肌肉，经络，脉络，人死之后虽骨头分化，可只要有了这些，就一样有迹可循。灵仙一会睁开眼，一会合上眼，一次一次比照脑中的记忆。
头部是全身最复杂的部位，凭借短暂的记忆，灵仙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的复原这些。
但从案子的蛛丝马迹来看，也许她根本不需要完全复原。
“那黄老爷的长相对这案子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司乐能力之外的事情，他自知问灵仙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可不问问他又觉得心里痒痒。
灵仙只是轻笑一声，开了个小玩笑，“你不好奇守财奴的长相吗？”
过了好大一会，沈向言大汗淋漓的拎了一桶黄泥进来。
司乐看着这愣头青的大哥，倒也是有趣。
一身官服在土里和泥里翻滚，脏兮兮的不像为官之人，可嘴角却是乐开了花。
“辛苦沈大人了。”
有了这样的现场教学，不交学费，只干些体力活，沈向言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辛苦。
灵仙的手舞刀弄枪不行，刺绣插花也不行，可唯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特别的灵巧。
有了图纸，她的脑子就可以暂时的放空，把心思全放在了两只手上。
纤细的双手娴熟的摆弄的手中的黄泥，不大一会，便将桶中的一滩烂泥变成了脑袋上搭起来的一根根轮廓。
沈向言在正面和侧面来回踱步，想凑前又不敢凑前，生怕一阵风就将灵仙的思绪吹散。
做好的骨骼用铁丝一根根的在中心穿过，等连成了一个大致的模样后，灵仙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看得人不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图纸上的经络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再无退路可言。
她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将插好的黄泥全部打散。
司乐刚想询问，旁侧的沈向言忽的拉住了他，摇了摇手。
同为仵作，他知道，这时候除了她自己，旁人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不通。。。灵仙将图纸彻底甩到了了一边，重新在脑中规划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新的头骨便相连接到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了图纸的约束，完全凭心意而为，整个头骨的复原顺利了许多，一条一条一片片略带僵硬的黄泥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这支起来的经络上，将他们变成人皮子模样。
“纱布。”
沈向言一听，赶忙递了过去。
“太长。”
司乐听闻，拿过剪刀建成了手掌大小的模样。
剪好的纱布一块块蒙在了最外面，鱼胶府里没有，便用了些黏米凑合将他们固定在外侧。
至此，一个死者的头部就做好了。
沈向言和司乐不明所以的看着这桌子上奇怪的东西，沈向言甚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骨，一一比对。
虽然这头骨没有耳朵，可这形状也委实不像人的头。
“这。。。”
毕竟是有短暂的记忆和琐碎的头骨模样，沈向言担心这复原的是否准确，吭哧半天想问又不敢问。
“这是那黄老头的人头？”
司乐自然是不怕的，想问什么便问了。
灵仙轻蔑自嘲的一笑，仰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既然不是黄老头儿的那是谁的？”
“不是守财奴的人头，是个招财狗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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