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哲啊...唉，节哀顺变。”村长拍了拍程永哲的肩膀，明明只是那么轻的动作，却好像一下子将程永哲的背拍坨了下去。
村长把手里的信封塞到程永哲手上，程永哲却没有力气去抓住。
一家人坐着牛车赶到镇子上，牛车不贵，可是家里也不富裕。程永哲林云静带上两个孩子不过需要三块钱，可是林云静流着泪，颤颤巍巍的手从怀里的包里掏出三块钱。
包很旧，里面的钱也不多，可是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镇子上的砖厂很赚钱，村子里不少的劳动力都在这边做工，拼力气干活儿，有的人赚得多有的人赚的少。
寻常他们也不怎么来镇子上，一周抽上那么一天，林云静带着烧了点荤腥的饭菜来看在里面做工的程清晏。
有时候，会带上程清念。因为程清晏很想妹妹。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砖厂门口的人凶神恶煞的，见到他们一家子过来就拦着他们，喊着。
“我是来看我儿子的，你们把儿子还给我！”林云静上气不接下气，哭着要进去。
“你们是程清晏家的？”
“对，对对，把儿子还给我，儿子还给我。”林云静一听到大哥的名字就已经不能安生了，因为奔波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因为伤心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
那个原本很温柔的人，现在在大街上头发散乱的哭喊着...
那时候的程清念12岁，她懵懵懂懂的跟在后面，手里牵着和她一样大的程清晗。
他们好像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
“老哥，行行好，让我们看看儿子。让我们看看？”程永哲也哀求道。他扶着妻子，拽着门口保安的手，请求着。
“不行，你们赶紧走吧，赶紧走。”门卫摆摆手，驱赶着着一家人。
“让我看看啊，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我不相信啊！”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有多无助，也不知道能找谁，只能在这里哭喊，无力的...哭喊。
“唉，你们赶紧走吧，这事少搀合了。人家不给你们钱了吗？拿着就赶紧走吧，你家还这好些个孩子呢，拿着那钱也能过好点。”
“老哥，你就让我们进去，你说儿子来的时候，高高壮壮一个小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人也不让我们看，我不相信，不能相信。”程永哲不是林云静那般的哭天喊地，可是他心里的难受也不少半分...
好好的人，咋说没就没了？
“唉呀，说你们你们怎么不听，你们再在这儿闹，连那点钱都拿不到了，赶紧走吧，赶紧走。”门卫看这家人，也实在是不忍心，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别耗在这里了。
“谁？在门口闹事儿呢？”铁栅栏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那男的带着衣服墨镜，嘴里还叼着狗尾巴草，花衬衫黑裤子，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少爷，没多大事儿，我马上就把他们赶走。”门卫扭过头去，先是带着笑脸跟那个男的说话，接着转过来又是赶他们走。
“赶紧的，走走走，别在这儿碍事儿，快走吧。”
“少爷？你是这家的少爷？我要我儿子，要儿子。少爷求求你了，让我们看看儿子，我不相信他没了，我儿子打小身体就好，怎么做了没几年的工人就没了。”林云静一听，注意力就全都转移到那个“少爷”身上了。
“你们是程清晏的家属？”那个“少爷”摘下自己的墨镜，似乎感觉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很好笑。
“是，这位少爷？您可是厂里管事儿的？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儿子。”程永哲一下一下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她。自己和这个看起来就面不怎么善的“少爷”打交道。
“呸，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钱不都给你们了，赶紧滚别碍事。”那个“少爷”吐掉自己嘴里的狗尾巴草，说着。
“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死的。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年轻他怎么可能死。”林云静拼命的摇着头，不愿意去相信。
“真烦，说死就死了，哪那么多事儿。别指着你那儿子想讹更多的钱。”
“我们不是要讹你的钱，儿子不明不白的你们就说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有就说我儿子死了，我们也不是好糊弄的。工地上出事故，你们都没有安全保障的吗？”
“你一个泥腿子，还知道什么安全保障？赶紧拿着你儿子的赔偿款走，别那么多事儿，到时候小心让你一毛都拿不到。”
“我不要钱，我就要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回来。人是好好的在你着工作，现在给钱说我儿子没了，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的道理，把儿子还给我，你们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死娘们儿废话还多，行，你不是要你儿子吗？赔偿款别要了，你别要赔偿款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好，我们不要。请你把我们儿子还回来。”
程清晏是个活生生的人，人没了，什么也看不见，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钱？钱回来了，人呢？人没了还有什么？
“你。”少爷指了指门卫，“把钱拿回来。”
“是，少爷。”门卫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一家剩下的四口小小的叹了口气。
“去，把那个死了的还给他们。”
程清晏被两个人抬了出来，就随意的扔在他们面前。
是真的...死了。
原本再怎么不相信，再怎么不愿意去相信的程家人也已经控制不住。
林云静更是直接扑上去，“小晏？小晏你醒醒，你别吓妈，别吓妈啊...你不是最喜欢妹妹了，念念，念念快过来，快过来把你大哥喊起来。”
12岁的程清念还没有小学毕业，刚刚站在那边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哭也没有闹的。她左手边被16岁的程清时牵着，右手边牵着12岁的程清晗。
三个小家伙都没有哭，没有闹。可是在看到程清晏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就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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