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生恐陆茜四处找自己，沿着西内子墙往园子便门赶，不想正撞上端木芬领着平二娘、幼娘从里边出来，两个人皆是一惊。端木芬往陆萱来的方向斜眼一扫，换了笑脸，“你倒在这里，里边一片声找你呢。”
陆萱也敛了眉目间的惊慌，淡淡地笑道：“还找我呢。我不过方便方便，你们就连人影都没了”又问，“你这又是做甚么去？”
端木芬笑道：“姑妈说想吃菱角枣泥糕，我往厨房吩咐一声去。”
“这么点子事，还要劳动你走一趟！”
“你是知道我的，好清静。好容易有了个由头，岂有不躲出来的道理。”
陆萱格格直笑，“我就知道你存了这心思。罢了罢了，我且去，不耽误你清静去。”说话间脚已迈过了门。
端木芬也笑，“是呢，你快进去吧。王妃娘娘没你在身边陪着，甚不自在呢。”
陆萱人已在门内，站住了脚，回身看着端木芬，佯嗔道：“你这叫甚么话，我又不是跟前服侍的养娘……”
端木芬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甲，嗔道：“你真真是被王妃惯坏了，才能出阁了几日，竟学起了又宜的脾气。”说着，便推她，“进去吧，这话只管和王妃说去。”
陆萱嬉笑而去，端木芬见她去远，眸光复又投向她适才过来的方向，问平二娘，“这个方向是通哪里的？”
端木芬平素不论是往老夫人，还是傅翕芳、赵令如院子去，都是走内院穿堂。内子墙这条路，原是奴仆家去常走，莫说端木芬了，就是傅翕芳，乍一问起，也未必能答的上来。
平二娘笑回道：“少夫人这话可是问住婢妾了，这条路虽是僻静，却是四通八达的，哪里去不得。早起夜间各处当值的，大多走这条路。”
端木芬凝视着幽静的巷道，嘴角挑一笑，吩咐道，“幼娘，你替我往厨房走一趟。二姐姐，咱们逛逛去。”
端木芬对陆萱一直心存疑惑，隐隐约约地觉着许多事与她有关，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今朝难得碰上了机会，她少不得要试着寻个究竟，顺带着还能躲个清静，何乐而不为呢！
主仆二人沿着巷道缓行，走到角门，是个“丁”字路口，一边通园子后门，别一边则是一座略显破败的院落。
“怎么，咱们府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平二娘也是纳闷，忽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郑姨娘的院子么！“
端木芬疑惑，“郑姨娘？”
平二娘压低了声音，“就是咱们家二小娘子的亲生母亲。”
端木芬先是一愣，尔后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咱们侧妃娘娘是来悼念亡母了。”
“可也不对呀。”平二娘嘀咕道：“郑姨娘和四郎没的时候，二小娘子才多大的人呀。且过了没多久，就被大夫人抱了过去养。这么些年了，府里早忘了这一回事。就是我也是走到这里，才乍然想起来的。纵使二小娘子记得甚么，她一个侧妃，不也还要靠着府里？这事叫大夫人知道了，她又有甚么好呢！”
端木芬行至院墙下，略带金黄的阳光洒在墙头的桶瓦泥鳅脊上，水磨粉墙上是用砖砌的漏窗，里边杂草荒芜，一架颓败的葡萄架倒了大半在地上。旁边是烂半边麻绳的秋千。
她站在窗边，好似随口一般地问道：“你说四郎？咱们家里还有个四郎？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平二娘低声说：“这事大夫人放过话，不准提起的。时日久了自然就没人记得了！”
“不准提？为甚么？”
“说是怕二小娘子伤心。其实家里老人都知道，四郎的事和大倌儿一样。我听娘亲说，恁会正是初春，四郎才刚会走路，乳娘带了他往园子里玩耍，好好的就掉到湖里去了。小孩子家的哪里经得住。当时虽救了起来，没过三两日就没了。郑姨娘呢就和红菱一般，自此一病不起。偏老爷又不闻不问，没几日也就跟着去了。二小娘子独自一个住在这院里，可怜的很，连奴仆都不拿她当回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大夫人抱了她去养。这些事，也就没人再敢乱嚼舌根了。”
“没人敢提。”端木芬浅笑道：“显然咱们的侧妃娘娘，是点滴在心头，一点儿也没忘啊！”
平二娘面露惊惶，不敢相信，“不能吧，当日她才多大。况且事情过去恁些年，纵使有印像也都模糊了。况且恁么多年来，她和大夫人……”
“匿怨而友其人。”端木芬嘴角带着笑，“且一忍就这么多年，咱们二小娘子的心机深不可测啊。”
平二娘眼眸都睁得大了，“这，恁么点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机？”
“弟夭母丧。她年纪虽小，只怕也是记在心头的。再则你不是说她着实过了些苦日子么。”端木芬斜挑嘴角一笑，“小孩子家吃苦吃过了头，心思自然也就练出来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些都是东院的事，咱们看热闹就好，管他们怎么闹。”说着，再看了眼院墙，折身而返。
平二娘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么说起来，二小娘子若养下世子来，王妃还有好日子？咱们老爷可不管是那个女儿得势，只要是姓陆的就好。家里三位公子，也就咱们二郎争气，少夫人且看，将来可有倚重咱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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