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么意思？”端木芬眯眼盯视陆萱，她一丝一毫的神态都不放过。
陆萱坦然微笑，“你不用这么重的戒心。若非我实在是想要借重二哥哥，这些陈年旧事我也不会提。”
“陈年旧事！”端木芬陡然拨高了嗓音，眸中涌起了涩意。父亲的死，她并不大提起。甚至在她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之后，仿似也不曾多做察问。外人看着，好像她浑不在意。
其实她是太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家世平平，无依无靠，纵然二郎一心护着自己，帮着自己。在这件事上定也是四处掣肘的。
不然，他又岂会只字不提。
父亲的公道她固然想讨，可是若要为此赔上二郎，她宁愿放弃。阿爹泉下有知，也定会赞成的。
可现下，陆萱却在利用父亲的死。
当日她身陷北宫，自己虽没能救得她，到底还是心系她的安危，所念的不过是一点姊妹之情。看来，自己的确是太过可笑了。
自己拿她当姊妹，她又何尝念一点旧情了。
“侧妃娘娘。”端木芬冷了声音，“于你可能是陈年旧事，于我却是历历在目的。”
“我知道。”陆萱也不解释，只是漫声说道：“只是你想一想，二哥待你的心。人家说爱屋及乌，端木大人的仇，他岂不替你报。可这几年，他却不曾提起，为甚么？”
端木芬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只是脸上的怒意却怎么也掩不住，“朝政上的事，你知道的，二郎向来不大和我说。至于我父亲的事，业已查明是三皇子谴人所为。而且我听二郎说，二殿下正向陛下讨议谥号……”
“墙倒众人推罢了，甚么事情都赖到他头上。”陆萱盯着端木芬的眸子，笑谑着问道：“你不会真信了这个说法吧？”
“侧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若无事我就告辞了。”
既然陆萱全不顾一点情份，端木芬也没心思再和她说下去。
“你向来聪明，只是在人心上太不设防，总愿意相信人家。不错，江南的税款多是三皇子握在手里，上下官员亦多是湘王府的门人。乍眼一看，端木大人查到他们漏洞，所以被三皇子灭口。可是你细想一想，三皇子掌控江南税款恁么些年，陛下会不知道么？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三皇子所为，皆是陛下默认的。端木大人才几品官，凭他就能撼动三皇子？真要是成了，陈道三岂不成天底下的大笑话。说到陈道三，就更奇怪了。他和三皇子做了多少年的对头，彼此在各自府中安插了多少耳目。三殿下谴人毒杀端木大人，就算他事前不知，事后呢？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太不说不过去了。可是这些年，他又为何只字不提？即便区区一介直指使，不足以动摇三皇子的地位，给他添些堵也是好的。究其原因，是陈道三根本就知道，毒杀端木大人的另有其人。在朝廷中，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且又让陈道三忌讳的实在是不多呀。”
端木芬起先还听得不甚在意，然听到后来，身子不由得随着陆萱的话一阵阵的发抖，听到得最后一句，她只觉如坠冰窖，面色雪白，颤声问道：“你有甚么凭证？”
“实话说，我没有实证。其实我也不需要实证，二哥哥查这件事，到最后不了了之。还有，不论怎么说我现下在殿下心中颇有位置，可殿下却有心疏远着他，这说明甚么？”
端木芬一直以来都认为湘王害死了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父亲掌握了他贪没的把柄，所以他杀人灭口。
可陆萱的几句话却让她乱了心神，陆萱没有实证，却句句在理。
端木芬强定了定心神，缓声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离间之言？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母亲幼弟报仇不是么？”
这下可轮着陆萱愣怔了，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端木芬淡淡一笑，“侧妃娘娘，适才还赞我向来聪明呢！”
“你只猜对了一半。”陆萱自己换了个小冰袋子敷脸，“起先我的确是为了他两个报仇，到了现下，却不仅仅于此。我的话你是信也罢，不信也罢。都不要紧。可是殿下对父亲的疏远，总是事实。还有，陛下为甚么要将庆阳翁主许给殿下？无非是想用李家制衡陆家。陛下生性多疑，倒也没甚么。可殿下呢？他耳根子虽软，可也不至于别人说甚么就都信了。陛下能说动他，自然有说动他的法子。我说这么多，并非是要你信他不是好人这句话，我是要你知道，他们叔侄已势难两立了。而赵家，当今朝军中已经没有能和势均利敌的世家了，除掉了二哥。就可以，内事决于陆氏，外事决于赵侯了。现下，你还要躲清静么？”
听到这里，端木芬紊乱的心绪已渐复平稳，她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陆萱的眸子，缓缓说道：“我不明白的是，陆茜已死，大伯娘呢也就只剩一口气了，你的仇也算是报了。大伯再怎么不好，终究是你亲父。你不信他，反但更信二郎，这到底是个甚么原故。”
“我说了我不只是要报仇。至于为甚么选二哥。很简单，一是殿下信他，二来他的确有本事。将来殿下登基，我总要有个依傍才是。”
“凭你的本事，想要挽回殿下对大伯信任应该不是甚么难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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