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深叹了声，“说你是根木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你自己说，这宫里谁才是主母？现下你若是贵妃，恁也就罢了。可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嫔，是生是死，全凭皇后处置的。宫嫔们说你不好，还倒罢了。宫嫔们若赞你贤良，恁岂非是说皇后不贤德？再来，你说你时常劝陛下往姊妹们处走动，这话也是你说的？这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闵柔越听越是心惊，小脸一片腊白，“我没想到这么些！”
“所以说你胡涂。你道今朝皇后为甚么唤了你去。你只道自己实心待人，旁人必真心待你。哪里晓得她们看你得宠，又怀着龙种，眼睛都红的要滴血了。还有皇后娘娘，这一年多来为了能怀上龙种，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倒好进宫不上一年，就怀上了。怎怪得她恼你。说起来，咱们皇后娘娘真真算是宽厚，换一个心狠手辣的，只怕你连小命都不保了。她是皇后，又是大长公主撑腰，处置你我这样的人，还不就和捻死只蚂蚁似的。”
李氏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就说适才，若非是有她求情，闵柔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很难说。就算不伤了性命，腹中的孩子怕是难保。事后纵是陛下追究，皇后却是依宫规处罚，谁也说不出甚么话来。
因此闵柔眸中全是惊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死握住李氏的手，“恁你说可怎么好呢！”
就连典侍刘氏，也忧心道：“李贵人，虽说之先咱们多有得罪，终究是姊妹一场，你若替咱们娘娘解了这难处，往后自是念你的好。”
李氏笑道：“我是瞧僖嫔秉性实在，才来说这些话。换做旁人，我是不说的。至于说要如何解了目下的难处……”李氏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压着声音说道：“陛下常往昭阳殿的原故，娘娘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孰不知在这宫中，就娘娘的位份，没甚么是能瞒过人去的。”
闵柔惨白着面色，颤声道：“你这话你不明白。”
“娘娘在我面前认不认的都不打紧，只是他日皇后问起来，娘娘不认就过得去么？现下皇后还未拿到实证，所以才隐忍不发，一但捅破了，莫说僖嫔娘娘了，就是宁妃、贵媛她们，恐怕也废为庶人，打入凌烟宫思过了。”
闵柔只听得胆颤心惊，却仍是嘴硬，“我实在不知你说甚么。”
李氏一笑，“我只是劝娘娘，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娘娘已身怀龙种，好处还是分一些予人的好。尤其是皇后娘娘，你抢在她之前产下龙子，往后的日子，只怕就要提心吊胆。倒不如趁着现下，献了宝物，以示忠心。皇后有了身孕，一则承你的情，二来么，你们母子的日子也能安生些。就娘娘的家世，熬个几年，定然封妃的。介时，即有陛下的爱宠，又得皇后欢心，膝下还有皇儿，莫说宫里进新人了，就是贵妃、皇贵妃也要让你三分了。”
闵柔与刘氏疑惑着交换了眸光，刘氏冷冷的向李氏，“这些话，咱们娘娘告到皇后跟前，贵人只怕小命难保。”
李氏微笑起身，“僖嫔娘娘要告，只管去告，我在黄泉路上等着娘娘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
闵柔一句话还没问出口，李氏已没了人影。
“姆姆。”闵柔只得掉头询问刘氏，“咱们可怎么办呢？”
刘氏定了定神，忖度了一番，道：“如今咱们大人深受陛下器重，娘娘若产下皇子，皇后又无孕的话，怕真是容不下娘娘。”
闵柔急道：“恁咱们就照李贵人的话做？”
“娘娘莫急，过几日请了公主进宫，细细的商量商量才是。”
闵柔点了点，“恁就这么办。”
却说册封燕元公主的圣令一下，六尚就忙了起来。尚功局赶制礼服，尚宫局司赞司，负责大典一应大小事务，较之尚功局还要忙上三分。
因着回事的人多，赵令如越性就住在宫中了。
再则高句丽恁边，虽迟疑了些时日，然惦量着局势，又听了冉周这边送去的嫁妆单子，且燕元公主的封国紧临着高句丽，每年封邑的进项，抵得上高句丽近半的税收。因此上终究还是上表称臣，将王太子送了来。
于是乎，不仅是内廷六尚，礼曹、鸿胪寺、国子监都忙了起来。
进了五月，又传出皇后有孕的消息。
冉襄虽则不大待见皇后，然他到底盼嫡子盼了多年，听得这个消息自是欢喜，下诏免了京畿道三年的赋税。
然而，高兴了没几日，便有两个宫嫔接连小产。
皇后好容易身孕，且前些日子也见了红，因此宫中的琐事，就全交给了徐贞办。
徐贞将两名宫嫔身边伺侯的宫人、内侍查了个底掉，又把尚食局从头查到尾，竟没一点痕迹，着了御医请脉，都说是母体太弱的原故。这事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宫里又是喜事，又是烦事，偏偏西北又出了事。
却是赵令及参劾李驸马贪墨军饷，动用私刑，私斩朝廷将官。险些酿成兵变。
又参关内侯李昱，抢男霸女，荼毒百姓。强征壮丁修赏红楼，供其淫乐。
赵令及身为西北三道检点按察使，他的奏本是不用经过尚书台，就能直接送到皇帝手中，而一起送来的还有肃州官民的万民书。
李氏在肃州的所作所为，冉襄隐约听到一些，却不料竟到如厮地步！
待要处置他们，又怕皇后动了胎气，到底盼嫡子盼了半世人了，最后仍是陆萱替他出主意道：“这些都还是赵令及一家之言，未必是真。陛下只差人往肃州一行，堪查验证。这么些事，查证起来没恁地容易，若是子虚乌有，恁不用说。倘或真有一两桩，待得查明，恐怕皇后也已产下了皇子了。”
冉襄听了直点头，“只是差甚么人去呢？”
“让周侯爷领着阳平君去就是。如今阳平君也成亲了，正该放出去历练历练。再则，阳平虽与赵家有亲，李家却也是他姑祖母，不至于失了偏驳。况且周侯爷素来公正，有他看着，绝不会糊涂了事。”
冉襄蹙眉道：“只怕大郎年岁小，压不住人。”
“这也容易，赏他钦差节钺不就是了。”
冉襄想了想，终于点头了。
于是乎，皇后一丝风也没收着，冉哲一行人就往肃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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