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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面圣
正式面圣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
凤幽灵离开京都的时候，是八月流火的夏日，如今京都内外秋风瑟瑟，宫人们在皇城逶迤的走道上低头扫着枯枝落叶，玄季渊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凤幽灵。
凤幽灵今日穿了湖蓝色的外衫，整个人显得比以往沉静内敛许多，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小鹿一般黑亮狡黠的眼睛也顺势低垂着，好似一个收起了爪牙的猫儿。
踏上金銮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凤幽灵的身上。
这是凤幽灵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露脸，那些人身穿官府或者铠甲，看她的眼神探究有之，疑惑有之，愤懑有之，不怀好意有之，总之形形色色。
面对此情此景，凤幽灵不为所动，微微颔首，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站在玄季渊的身边。
众人交头接耳一番后，太监拉着细长的声调，高呼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皆俯身跪地，三拜之后才起身。凤幽灵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金銮殿上的那位，那就是大梁的权利巅峰，大梁圣德孝仁皇帝。
高台之上，言笑晏晏，笑意却不在眼中，眸中精 光四射，睥睨之态扫视全场，最后在凤幽灵和玄季渊的方向停留了半刻。
凤幽灵虽然没有和这个孝仁帝正面相视，但却能从他的神态动作，以及周围大臣亲眷的反应真切地感受到上位者带来的威压。
中间有几个大臣上了奏章，孝仁帝四两拨千斤地处置完毕，才缓缓看向众人，开口道：“渊儿，你身边站着的可是林述贤的女儿，林仙儿？”
玄季渊从人群中走出，拱手道：“正是。林仙儿此前在若羌大败北岐军，解了边关危机，功不可没。儿臣已经按您的吩咐，命林仙儿暂代若羌城主一职，将人带回了京都。”
“嗯。”孝仁帝点点头，冲凤幽灵招招手，示意凤幽灵上前一步。
“林仙儿，你心中可有怨？”
孝仁帝问这番话的时候，依然笑容和煦，凤幽灵却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一丝森寒的凉意。
林家满门被屠，到现在内院的地砖缝隙里面还有残留的血浆，如果此时金銮殿下面站的真的是林仙儿，只怕不是一个怨就能一笔带过。
孝仁帝问这个话，凤幽灵并不好答。
怨，就是对国不忠。
不怨，就是对家不孝。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凤幽灵开口，一旁的玄季渊皱着眉头，也看向凤幽灵。
半晌以后，凤幽灵才堪堪答道：“回禀陛下，仙儿乃是罪臣之女，此番同六殿下前来面圣，并非为了邀功，而是来同圣上请罪，圣上问仙儿有无怨怼，仙儿惶恐。”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一时间落针可闻。
凤幽灵低眉柔顺地跪在地上，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过了很久，才听见上方的人开口道：“听闻你去到若羌之前，就在阿渊身边服侍过一段时间？”
“殿下宽厚，曾救过仙儿一命，还给了仙儿容身之所。”
“哦？”孝仁帝微微笑道：“那你又是怎么去了若羌呢？”
凤幽灵尚未思索出该如何回答，玄季渊从后方走上前一步，恭谨言道：“是儿臣安排的。”
凤幽灵略微惊讶地瞥了玄季渊一眼，一番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孝仁帝毒辣的眼睛。
这时，旁边却有人道：“六弟多年执掌国子监，天下文人唯六弟马首是瞻，为兄以为六弟一心学究，没曾想还忧心行伍之事，悄无声息将自己门下的人都送到天行大军之中去了。”
说话的人眉眼间和玄季渊有几分神似，挑着一双毫无善意的凤眼在玄季渊和凤幽灵身上逡巡，话语间听着倒像是有些不满玄季渊，尽是挑唆的意味。
玄季渊不卑不亢，任由那人说完，才道：“四哥说笑了，我只是不愿看明珠蒙尘而已。”
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身旁一名穿着金玉蟒袍的人不动声色地揽到身后。
玄季渊叫那人四哥，想必方才说话的就是大梁的四殿下，玄季明。
而那名能在金銮殿上穿着蟒袍，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凤幽灵不屑多想，便差不多能猜到此人应该就是大梁的太子殿下，玄季澜。
那个曾经和平南王勾结，要了林家老小全族性命的人。
玄季渊见凤幽灵眼神暗沉，在一旁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凤幽灵谨言慎行。
孝仁皇帝将一切看在眼中，又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台下众人间的你来我往，反而是看向玄季渊，像是夸赞道，“渊儿向来识人有方，用人有度，这一点就连澜儿也比不上你。”
太子玄季澜闻言神情如常，倒是身后的四殿下玄季明，一副极力克制怒意的不屑模样，迅速将头转到一旁。
殿上的臣子们见孝仁皇帝的态度明显倾向着玄季渊，也开始不约而同赞叹起来，仿佛玄季渊才是那个大破北岐军的人。
这会子就连玄季渊万年不变的神情，也有了一丝裂缝。
当所有人几乎都快将大殿上那名跪着的少女遗忘的时候，孝仁皇帝才令凤幽灵起身，语调深长说道：“林家一案早已了结，此后也无需再提，至于若羌之事，林仙儿，你功不可没，朕听闻当时你在若羌扮作男子，天行将士们皆称呼你为凤幽灵，依朕之见，这个名字也倒是不错。”
孝仁皇帝话音刚落，凤幽灵便叩首言道：“谢陛下赐名。”
孝仁皇帝是想试探凤幽灵能不能摈弃林家之女的身份，没有想到凤幽灵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异常果断，令孝仁皇帝微微错愕。
半晌后，孝仁皇帝才道：“既然如此，凤幽灵，你便好好做你的若羌城主，好好为大梁效力吧。”
凤幽灵领了旨意，才退到玄季渊的身后站定。
一场面圣，暗潮汹涌。
凤幽灵本身就不是脾气好相与的人，等离开了金銮殿，翻身踏上马车的时候，一脚差点将马车都拆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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