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喊上苟延残喘的一伙人，一起去食堂吃饭，还请了客，当是为自己刚才的迁怒赔不是。
这举动落入别人眼里，就变了味，有点封口饭的意思。不过不管几人心里怎样想，魏连长请的这顿饭，他们还是不敢当面拒绝的。
雷厉风行地吃完晚饭，魏安然洗完饭盒，回了连部办公室，默默盯着电话发呆。
杨靖之敲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叠文件。
“等电话？”
魏安然摇头，神情平静，跟他谈起工作上的事。
明天就要走了，交接工作大致完成，但是很多细节问题，还需要反复确认清楚。这也导致了代连长兼指导员的杨靖之同志工作量成倍增加，好在杨靖之本就对连里事务十分熟悉，上手也并不难。
俩人一讨论就到晚上9点半多，魏安然桌上的闹钟突然响起来。
杨靖之停下谈话，抬头看看脸色又阴沉下来的魏安然，稍微转下念头，就猜中魏安然的心事。
他整理好摊开满桌子的文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
“你明早就要出发，早点休息。行李收拾好没有？我看你一直就用一支旧钢笔，去上学考试只有一支笔可不行，这支笔送你。老魏，你脑瓜子灵，又肯吃苦，学校那点东西难不住你。早点结业回来带这群小崽子们，我才带了几天，就操心得老了十岁。”
魏安然接过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支崭新的钢笔，英雄牌子的，金尖。
魏安然把笔收好，冲他晃晃盒子。
“谢啦。”
杨靖之又拍下他肩头，开门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劝他一句。
“想打电话就打，有什么话早点说开，不比留在心里存着小疙瘩强？别犯轴。”
魏安然笑笑，点点头。
“我知道了。”
杨靖之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没辙地摇摇头，关上门离开。
魏安然把闹钟收进背包，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桌上的电话。
夜校九点半就下课了，云相思这会儿该回家了吧？
不愿意想起她，总忍不住还是要想。
魏安然掏出裤兜里的塑料袋，把里头团成一团的内裤袜子叠起来，仔细放进衣服中间夹好。
他拿出旁边藏着的一本16开大笔记本，打开来，怔怔看着那张涂鸦画出神。
画画得很糟糕，没有什么章法技巧可言，就像是小孩子涂鸦。可是画得挺有意思，也抓住了他的某些特征，所以哪怕是初次见面的班主任袁老师，都觉得他眼熟，差点认出画里主人公的原型就是他。
她连上课都在想着他，他不该多心的。她还是那么害羞的一个人，怎么会当众做出那样大胆的举动。
魏安然看了好久，合上本子藏回去，扣好背包带子。
送她的照片，她会放哪？是随身带着，还是随手丢在家里？
她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会不会在给那个宫少打电话亲昵地聊天？她跟宫少总像有说不完的话，跟他却总在赌气。
魏安然越想越烦，起身锁上门回家，把云相思落在家里的那盆野蔷薇抱下楼，移栽到菜地边上。
手电筒的一点光在黑夜里孤寂地闪着。他给花浇了点水，看看铺满地的南瓜蔓叶，上头结着大大小小的南瓜。魏安然沉默地摘下南瓜，放到周围邻近的菜地里。
“谁在那里！”
于正海看到菜地里手电晃，大声问了一句。
“营长是我，魏安然。我明天要走，地里南瓜吃不了，正给人分呢。营长你等着，我给你送几个过去。你家喜欢吃嫩点老点的？”
于正海从阳台窗户笑着喊一声：“大晚上的你快别折腾了，就叫它们长着吧，谁想吃了就摘去。”
肖楠赶紧推他一把，扬声喊：“魏安然你快出来，晚上蚊虫多，别咬着你。南瓜你就别操心了，赶明儿我喊收菜的来给你收走，钱先放我这。你快出来，赶紧的。”
魏安然明白营长两口子的好意，也没忘记王霞在菜地里闹出的一系列风波，爽快答应着打着手电出来，跟于正海又打声招呼，回连部休息。
躺在床上听着英语广播，魏安然心思又开始飘散。
他烦躁地起身，关上录音机，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钢笔，把下午跟宫千守讨论的关于组建特种兵小队的几个新点子记录下来。
魏安然写着写着心就静下来，灵感泉涌，下笔如飞。
“叮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夜的宁静，他钢笔都没放，一把抓起听筒。
“喂，你好。”
“魏安然，你还没睡吧？我专门等着熄灯号快响才打给你，没耽误你事吧？”
云相思带笑的声音传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魏安然眉眼深沉，目视前方，没什么焦点。
“没睡。你，你在做什么。”
他难得有些结巴，云相思也没太在意。
“我下课回来之后洗了个澡，还把衣服洗了，然后写了会儿作业看看书，就到这会儿了。我下午特意买了个闹钟回来，这下子不怕早上没起床号会睡过头了。”
云相思努力开着玩笑，忽视心里萦绕不去的淡淡不舍。
“你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啊，我想吃你做的烧茄子。”
话尾低沉下去，听着就有些委屈。
魏安然抿紧嘴角，目光凝实，下定决心问她。
“你跟那个宫少，到底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云相思啊了一声，心虚地转着手里的铅笔。
“没呀，你怎么这么问。”
一片沉默。
云相思觉得有些不对，突然想起苏红上次大闹的事情，脑子里嗡地一声，烦恼地拿铅笔挠挠头。
不会这么不巧吧？苏红认出宫千守了？还嚷嚷给魏安然听了？这下子可坏菜了。
“魏安然，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你别信外头那些流言，之前我被人泼脏水那么多次，你要相信我。”
云相思软着声音劝，底气并不那么足。虽然她知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但看着魏安然这副醋海生波大动干戈的模样，她隐约有些头疼。
云相思再次反省自己那时的孟浪。如果时间能重来，别说是遇见长腿叔叔了，就算是遇见她上辈子的亲爹，她都不会再冲动了，绝对正襟危坐，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一点把柄都不叫人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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