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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长久不在郧西，好不容易回来，主君自然盼着能安享天伦之乐，此前体谅两位风流多情，并未干涉过。只是半年前，主君大病一场后，才忽然对两位也严厉了起来，可是如此？”
他俩没有做声，我便接着道：“在下从小体弱，略通些药理。此前病居缪黎馆半月有余，有幸结识主君，无意间看到主君所饮汤药的残渣，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从拿来的那叠纸里翻抽出一页来，递到文东瑜面前。“主君对外说是旧疾复发，但这些药，大半都是用来解毒的，救三分，也自要损两分。这是我从秦先生那里讨来的药方原书，还请过目.......”
在缪黎馆，为把那幅设色《蓑衣洲》画出来，我所有的钱都去买石色都不够，馆里的那些伙计见我赊账，也不尽心伺候，到后来药也不给熬，买了炉子也被扔，那允嘉主君的贴身小仆喜欢逗弄阿轩耍，就在小灶房里给我匀了一个炉子，阿轩笨头笨脑，有一回端错药罐，我也才知道那鼎鼎大名的允嘉主君是中了毒。
“解、解毒？！”文东瑜怒目圆睁，接药方的手也发起抖来，“谁敢给我阿爹下毒？！”
我叹气，道：“两位公子身份高贵，从小不食人间疾苦，只知怀中美人体贴小意，巧笑嫣然，自然很少想过，若不是被逼无奈，哪个良家女子、良家少年甘愿沦为贱籍，以色侍人，成为权贵手中的玩物？想来两位公子也未曾问过他们家里的事，就算是问了，大多也只会说家里早已无人。”
两人再迟钝，也能听出话里的意思，我见他们脸色到了火候，又添柴加火道：
“主君心思缜密，身边高手如云，有人要加害，半分也亲近不得。但两位公子，你们是主君最心爱的儿子，也是主君唯一的软肋，行事又张扬大方，让你们引狼入室，不是最容易的？若只是个寻常探子，那便也没什么，想来两位公子也不会在床笫间透露什么无关风流的机要。但若是那些人借接近两位公子的机会，对主君下手......”
我以袖捂嘴，“唉，瞧我说的什么丧尽天良的话！两位公子明察秋毫，将那些温柔可亲的人儿带回府中豢养，一定是细细查过他们的底细了的吧......？”
却看这两人傻眼的表情，就知在温柔乡里查了个屁-股。
“你的意思是他们......？！”文东瑜几欲把那张药方攥成一团，想来是真的孝顺，听说是有人害自家阿爹，气得脸黑。
文二却道：“阿爹都没告诉过我们......你乱捏造些东西，就想骗我们？！”
痴情人难以接受心爱的姑娘牵连进这种事，神色已然恍惚。将心比心，江眀棋下毒杀我父亲，我父亲又把江眀棋捉来折腾，我怕是会呕得吐血。
我道：“两位公子从小长在皇宫，承蒙圣恩，但二公子，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么多年，您和大公子能在盛京潇洒行事，勿需看任何人脸色，是有皇恩沐泽没错，但更重要的是家门荣耀啊。”
“主君坐镇郧西，手握十二万兵权，有多少人忌惮敬畏？又有多少人眼红嫉妒？遇刺这种事情，又怎么好说？那些蝼蚁之人，身世都难查清，久在声色场里，惯会谩辞哗说，真假难辨，难道让主君大张旗鼓地查？横秋九营的军心还要不要安稳？”
他两人已被我唬住了，四目怔怔。
“唉.......”我叹气，“只恨那下毒之人手脚干净，主君一直未找到证据，又担心两位公子再被有心之人蛊惑利用，只好将那些人一并除之......”
我瞟了眼脸色惨白的文二，“虽然失了分寸，但舐犊情深的苦衷，又和诉与何人说？我在缪黎馆，也不过是给主君做个伴罢了，若是两位亲生的公子能不误会主君心狠手辣，他老人家也不至于整日以泪洗面，何至于让那毒症拖到现在也没好全......”
“岂有此理！竟敢害我阿爹！”文东瑜越听越气，一掌下去，又打坏我一张椅子。“岂有此理！”
我以袖掩面，擦了擦眼角，委屈道：“主君见我通药理，又有几分心思细腻的小聪明，让我去文府做客，实则是我这个外人看着不中用，好让那贼人放下提防，帮忙打探，本来已经寻到些眉目.......”
我顿下，回头看了眼插在炉子里的“断膝香”，因为暗自撇断了一截，现在已经要烧到头了，一点殷红贴着灰色的炉灰冒烟。
“香尽了......”
我叹气，“今日劳烦两位公子来，也就是说这件事......我们这桩婚事成不成倒是其次，两位公子和主君早日解除误会才最要紧。主君本来千叮万嘱，让我把紧口风，莫让有心人听了，要拿去挑拨贵府和其他世家的关系，今日斗胆说了，是实在不愿看见两位公子再误会主君，还拿这些小事去闹......”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抓了笔，“在下口拙舌笨，未曾奢望过能说通两位公子，这就按刚才所约定的，写信把这门婚事推了。离婚期不到一个月，但愿能来得及把那些发出去的喜帖追回来，主君英明一世，可千万不要闹这样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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