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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往路边看，跪了一溜的小孩儿，手里捧着破瓷碗，可怜兮兮地朝路边人磕头作揖。
他们穿得极少，大多数只有两三层单衣，连棉花都没有絮，有几个小孩儿手上的冻疮都可以看见骨头。
我被一道视线吸引过去，那是一个小姑娘，她趴在一个少年瘦弱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她张了张嘴，我似乎听到她叫了声“哥哥。”
我看得头脑发晕，但也清楚，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一时善心能够解决，能救一个，那其他的一百个呢？一千个呢？我一狠心，放下车帘缩回车子里。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救一个算一个，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万一被恶人捡了拿去卖的话，归宿只有花楼妓馆，不如发个善心，给自己积点德......我掀开窗帘，正准备招呼家，却见一高大的身影走过去，抱起了小姑娘儿，又牵起了她哥哥的手。
那人回头对我笑了笑，两个酒窝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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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磨了磨牙，对蒋阿叔道：“阿叔，你看那个人，是妓馆的龟公，他相中了那个小姑娘，你去把人抢过来，免得他作恶。”
蒋阿叔捏着随身的铁棍，正要上去讨要，脚步一顿，看向我道：“那不是江老板吗？”
他也大概知道我和江眀棋的事，脸上满是疑惑。
我道：“阿叔，从前是我看错他了，你不知道他早改了行，在晋城开了家妓馆，就是到处拐骗漂亮的姑娘给他赚钱！”
“可恶！亏我当他是个好人！”蒋阿叔扬了扬棍子，抬脚追上去，不多时便把小姑娘和她哥哥一同带了回来。
姚阿姆接了小姑娘儿抱着，“孙女耶，我的乖孙女......”
“.......”
桂茹阿姆冷冷道：“几辈子没见过小娃娃一样！”
姚阿姆理了理小姑娘脏脏的头发，“多水灵！和咱们二少爷小时候一样！”
“......”我现在就不水灵了吗？
蒋阿叔道：“你才像个老鸨！”
小姑娘儿又羞又怯，伸手要他哥哥抱，眼睛却是看着我的。
我笑着伸了伸手，她垂下脑袋，眼珠子还是往上看着我，我便探出半个身子，把她从姚阿姆的怀里抢了过来，直接从车窗拉到了怀里。
“二少爷，当心有跳蚤......”桂茹阿姆拉了拉，但不敢用力，没有扯赢我。
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脸蛋圆嘟嘟的，看上去没有怎么挨过饿，她虽然穿得破烂，但也还算厚实，想来她哥哥已经力所能及地把她照顾好了。我也不知说什么，拿过小茶几上的酸枣糕喂她。
这小孩儿定是没真正地挨过饿，吃东西比我还斯文，细嚼慢咽地，我忽然瞟见她脖子上挂着个埙，那样子......
我怕吓到她，轻言细语问道：“这个是你的吗？”
小姑娘似乎也才想起来，摇了摇头，小声道：“那个阿叔，黑衣服的阿叔......让我拿给你......”说着，她抬起胳膊，将埙取给我。
我心里高兴，连忙拿了握在手里，正和江明棋送我的那个一样。见她吃完了一块，又拿给她一块，她却捏在手里不吃了，张了张嘴巴，“哥哥......吃......”
在这样年纪的小孩儿眼里，大的就是哥哥，江眀棋那号看起来更高壮的就是阿叔，现在嘴里叫的恐怕是她自己的哥哥，我便让蒋阿叔让那少年也进到车里。
少年十一二岁，骨架不小，身上却没肉，脸颊凹陷，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我将小茶几推到他面前，他看我一眼，迟疑了片刻，抓了一把糕点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松鼠。
我见他哽得满脸通红，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他虽饿极，并不畏畏缩缩，接了茶杯，一口灌下，用力吞下了喉咙里的糕点，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北边钦原州的人，妹妹是在师胡林捡的，不知道是哪里人。”
我暗自惊讶，这少年自己饿成这样子，却把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照顾得这样好。
“家里是钦原州卫所的军户还是到那里讨生活的？为什么走这么远的路到拜城来？”
少年抹了抹嘴，神情麻木，“我爹爹是馀丁，被鞑子杀了，有人想霸占我娘，我就和我娘逃出城，听说拜城有吃的就来了，路上遇见一伙北狄人，我娘被杀死了。”他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小小年纪就见识了这样的人世冷暖，心里怕早也凉透了......想了想，我还是问道：“在哪里遇见那些北狄人的？记得有多少人吗？”
少年脸上显出些狠色来，道：“尉犁场北边，十来个。”
我听了也害怕，尉犁场离拜城不过四百多里路，上回我就是在那一带找见江明棋的，那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人，讨生活的地方竟真的那么凶险！下回见了定要好好训他才行。
我收回心思，问少年道：“那些狄人南下，要么成群结队劫掠商队，要么是来探路的，十几个人不多，为何要杀你们招人耳目？你可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统草原的都蓝可汗死后，庞大的金帐汗国分崩离析，势力稍强的各部贵族都建立了自己的“汗国”，但粮食和铁器皆匮乏，难成气候，从前也无非是做点南下劫掠商队的事，大启并未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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