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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觉缓过神，我挣扎着起身，看见麒麟帔还摆在房中，红灿灿围了一圈，连忙让桂茹阿姆去找绸带来。
“二少爷……”她面色发青，按我以往的德性，加上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显然已经知道被我装傻骗了。
“你的脑袋……好了？”
我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道：“别人若问，阿姆就说没好。”
她虽有迟疑，还是点点头，过来给我穿衣，“老妇没读过书，没见识，不知道少爷想的什么，要做什么，可成天看在眼里，太危险了，二少爷……”
见她眼睛泛红，我心里一热，知道她们不是害怕受牵连，而是真的关心我，不禁抓住她拿衣服的手，竟是冰凉的，便握得更紧，“阿姆，我知道……蒋阿叔呢？”
“他？”桂茹阿姆的声音忽然变尖，“他没脸见你和老爷！”
说着要给我穿上絮了绒的袄子，我抬手推开，指了指麒麟帔，“我穿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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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蝉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发现哪里需要改？完全是本少爷的尺寸，大小上没有一点余地，极为贴身，我现在的肚子，要从里到外地穿上，非得束腹不可。桂茹阿姆不肯，找来秦先生，也说胎气不稳，连裤腰带都不宜勒紧。
可现在最不稳的是本少爷的脑袋，必须趁女官不在，了结此事。
我执意要做，找来一根韧性极好束带将小腹缠住，慢慢用力拉紧，一直到憋得鼻尖冒汗，才在腰后系结。此时再看，浑像受伤后缠的布条，穿上贴身的蝉衣后，已与常人无二。
二重衣，三重衣，一层一层地叠上来，到第五重，为显华丽贵重，用的是真金白银的丝线，还有东珠翡翠，十分沉重，我坐下由桂茹阿姆和姚阿姆两人抬着给我披在肩上。
又梳头戴冠，妆以粉黛。我看着铜镜里的脸，深深叹了口气，鞭伤的结痂还未完全脱落，厚厚一层玉簪粉都盖不住，着实丑陋，不禁想起了苍耳，便问道：“狗呢？”
桂茹阿姆整理着婚服的衣摆，道：“那晚抬回来就关了，掉了一只耳朵，瞎了一只眼，没人敢去上药……”说到此处，她陡然停下。
我知道她又担心我乱来，便没有做声。此时姚阿姆进来，道：“蔺先生来了。”
我赶紧抿了一口唇脂，拖着三十斤重的婚服走到屏风前的椅子上坐下，须臾，一五十岁上下的中生背着画箱进来拜礼。
“蔺镛奉命，来给苏公子描相。”
我点点头，端坐浅笑，“劳烦蔺先生了。”
他是李徵钰门下的清客，画技不俗，半年前送到京城的画像也是出自他之手，我还向他请教过许多设色方面的问题。此人什么都好，就是个慢性子，下笔太计较，坐得屁股下都长了刺，还未完成五分之一。
“这个，因服色精致，要多费些功夫。”蔺镛亦觉疲倦，道：“苏公子若是累了，可闭目养神。”
我忍下腰疼胸闷，略一颔首，“呈递于太后眼前，不可马虎，先生最费心神才是。”
此后两个时辰无话，除了去一趟茅房，我都乖乖坐着，也正好安静思索一会儿。
眼下自保最要紧，恐怕就顾不上玥儿和周广瑞了……头一件事，要弄清楚李徵钰在打什么算盘，他与皇帝做对，若屯在北御府的兵是针对横秋的，真打起来，我与父亲必受牵连……
他不追究凌景祯，是否有拉拢凌氏的意思？若凌氏极其拥趸与李徵钰联合，南北夹击北御府，局势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可为何要这样？李徵钰明明只要安守郧西，处理了文擎磊，就算文大文二再怎么败家，撑他个三代没有问题……
思及此，我不禁苦笑。他这种人，所求恐怕不仅仅是三代的富贵！
蔺镛收箱时，外面已有暮色。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画，中规中矩，稍有修饰，比本人圆润许多，增添了几分“福气”，这也是长辈喜好的面相，便道谢，打赏了银子，送走画师。
“父亲为何还没到晋城？”我不放心地望向窗外，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已属反常。
但他们和我一样呆在缪黎馆，也不知道。桂茹阿姆瞪我：“老爷在原上行走多少年了？你一天天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是啊，二少爷！”姚阿姆也道。
“……”我讪讪，抬起胳膊让她们帮我更衣，依旧心神不宁，“你们听见了吗？外面是什么声音？”
“哪里有什么声音！”桂茹阿姆面露戒备。
我却实实在在听到了叫喊，这院子是单独辟出来给贵人养病的，李徵钰上回中毒静养就住的这里，处在缪黎馆最中间，但也最为幽静，那不寻常的动静就格外明显。
“死了……”听了片刻，我皱眉看向桂茹阿姆，“他们在喊谁死了？”
桂茹阿姆脸色铁青，让姚阿姆将透气的窗户关上，“耳朵那么尖做什么？！医馆里死个人多正常！坐下，把这累赘脱了，好好休息，一切事情等老爷到了再说！”
“……”一想也是，我撇撇嘴，乖乖坐到贵妃椅上，最重的两件衣裳从肩头卸去，浑身霎时轻松了不少，我揉着肩膀，想起那老头伏案钻研药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秦先生心地仁善，没把人救过来，恐怕又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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