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在大启，平常的五口之家，三代同堂，一年十年银子就可以吃饱饭。
我道：“哼，那是该你阔绰。给我买的什么？”
袁青临脸上更红，“二少爷以前不是说要白鹿纸么，我买了一些。”
我笑道：“正好，我这几日也手痒，你三日后来拿一副，算我祝你前途似锦。”
本是礼尚往来，他却忽然来了劲儿，将凳子挪到我面前，嘿嘿一笑，“二少爷，我也想说这个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您画画那么好，不该无名的，要不交给阿竹打理吧，一定帮您都卖上好价钱......啊！”
话未说完，他脑袋就挨了一记爆栗，原来桂茹阿姆又从厨房出来了，她将手上的糕点放下，骂道：“我就说这个狗东西没安好心，在外面路都没认全，一回来就打起少爷的主意了！你是不是又想十抽九呀？”
袁青临捂着脑袋，“没......阿姆，你别烦我，我正跟少爷商量呢......”
“商量？你才有几分本事，就回来和主子家商量？”桂茹阿姆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的额头，“难不成苏府以后真的要靠你阿竹吃饭？”
“不是......我就是想说少爷的画好看，我......”
“什么不是？我看你翅膀没硬，就会臭显摆！少爷的画轮得到让你处置？”
......
这倒与此前一样，他们莫名就能吵起来。
我听得头大，揉了揉揉太阳穴，“阿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桂茹阿姆一惊，这才舍得丢下袁青临，着急往灶房赶回去。而这小子，本来兴致昂扬，也被挤兑得瘪了嘴，眼角发红。
我不禁笑道：“我都天天被说，你还跟她一个老婆婆计较？”
袁青临低头不语。我怎会不清楚他的性子，本就好出风头，头一次回来，又是送礼，又是让我看他的账册，的确是有些“炫耀”的意思，却被阿姆说得一无是处，不气馁才怪。
只听他委屈巴巴道：“二少爷说的那三个人，阿竹一直记在心中......绝对没有做奸犯科......”
我忍不住笑，“别来这一套。”我扬了扬账册，“你这账目，稳中有升，既是有钱赚，我当然想入伙。”
袁青临抬头，眨了眨眼睛。
“只是天下会作画的人无数，又有几个人的手笔能卖钱？我除了抄人家的有几分像，算不上有天赋，你拿了画去卖，不许吹牛是谁谁大家作的。”
“二少爷......是同意了？”袁青临两眼放光。
我扭头看了看灶房，“有钱不赚王八蛋，别让阿姆知道就成了。”
他高兴得揉搓大腿，咧出两排牙齿，“就是，她们知道什么！”
又说了一阵，我微觉疲倦，便问：“均五爷呢？他帮了你的忙，这顿饭也应该请他的。你去把他叫来。”
袁青临迟疑了下，忽然压低声音：“二少爷可听说了江老板继承会宁家业的事？”
“......”我点了点头。
塞翁得马非为吉，宋子双盲岂是凶。江明棋接替江晟海，我总觉得不是件好事，每每想起，就觉得不悦，“说这个做什么？”
袁青临从前跟着我，也清楚我对江明棋的心思，此时眼神闪烁，磕巴道：“江老板在会宁江氏没有根基，忽然接手，无人可用，所以把鲁二爷、均五爷他们叫去帮忙了......”
闻言，我缓缓转了几圈茶杯，“鲁二爷和均五爷都是马帮的能手，有他们协助，拿下江家，该是迟早的事吧......”
况且昨晚在西吴宫宴会上，李徵钰已经当众承认了江明棋的家主之位。我甚至有些怀疑是江明棋故意为之，如此可谓取巧不少，江家的那些元老，还敢不同意李徵钰么？
又听袁青临道：“二少爷，其实他们还让我来问一句话......”
我叹了口气，抬起眼皮，“什么话？”
“那个......”袁青临面露疑惑，“他们问二少爷......虫丹还在么？”
————
世间死法万千，下毒最让人防不胜防，传说虫丹能解百毒，生白骨活死人。我原本不信，但顾弦非的眼睛确实好了。
我策马追出城，茫茫白雪，早已没了屠叶弟子行进的痕迹，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脚程必定比常人要快，我只能循着官道找，一个时辰后还是不见影子，不知是冷的还是颠的，抑或是吓的，我望着满天白雪，神思昏蒙。
袁青临说，江明棋被江亭川重伤，还有剧毒侵身，昨晚强撑着去西吴宫宴会，已是极限。
“均五爷他们......怎么知道我有虫丹？”
袁青临被我脸色吓到，跪到地上，“均五爷说，江老板那时知道二少爷在找这种药，就、就去寻来给您了......眼下没法子了，才想来找您要回去救命......”
没法子了？
“袁青临，你当真会分轻重！”
斥完袁青临，我就手忙脚乱地冲去了后院马厩，此时已经离城五十里。
“二少爷！”跟着的苏府家丁大声提醒：“再不折返，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回去！”
肚子里的锐痛缓下，我还是咬牙，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虫丹有两粒，一年前从狄人的手中买到。那人自称是汪古部萨满巫师的随从，犯事南逃，偷走了萨满的炉鼎，里面就装着雪莲虫。我本不信世上真有那种东西，全当他想骗钱，但我当面看见他剖开活生生的雪莲虫，挖出了乌黑的两颗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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