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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在流霜阁醒来。
凌景奕昨晚潜入西吴宫，又带我离开，武功再高，也难免惊动侍卫，自然不可能再轻易将我送回去。
睁眼就见他在旁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情却是有些忧郁。
“昨晚......咳......”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端来温热的冰糖水给我饮下，方才好受一些。
“我给你上药。”他又碰了碰我的脸颊，翻身下床，露出坚实的后背，其上除了被抓出来的血痕，更显目的是深深浅浅的陈旧伤疤。
“怎么来的？”他回来坐下时，我摸到他肩上的一道。
他低头看了看，“太久，已经忘记了。许是小时候在军营里不听话，被宗父打的。”他神情平静，不像是敷衍，又从药盒里剜出褐色的膏体，搽了一些在我的嘴角和腿根。
什么都已做过，倒不必再矫情推拒，我安静等他抹完，从他手上拿过药盒，也用食指挖出一些，涂在他的肩膀疤痕处。
他握住我的手，笑道：“抹在这里做什么？流血的在后背。”
我依旧轻揉着那里，声音沙哑道：“能留下来的旧伤，当初才是最最疼过的吧？这么长，这么深，所以才去不掉。新伤要治，其实旧伤更需要治。不管不顾的话，就成了心伤，想也不愿想起。”
我顿了顿，又问：“那时候，你也不大吧，在军中，谁照顾你，谁给你搽药？”
他默然看着我，眼神幽暗。
我挑眉，“怎么了？问不得？还是你在笑我说这话，做作得很......唔——”
“啪嗒！”
手中的药盒忽然被掀飞，凌景奕将我压回床上，又在唇齿间狠狠掠夺一番，积了半夜的淫糜气息还未散开，又多了一分药膏的苦涩。
“你忽然变得这样乖，我不放心。”
闻言，我将头埋在他肩窝处，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凌大人，我们已经坦诚相待，你还要我端着么？你喜欢看那一出，我还嫌累。你如今得了我，就不能负我，否则，我才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桀骜不驯，夜叉吃人！”
他被我逗笑，定定看了我一阵，埋头吻来，片刻，又叹道：“若当初没有错过......才是真正圆满。”
我稍稍推开他，“你到底还是嫌弃我不是处子身。”
他重重压回我身上，“我是恨得慌，恨得想大开杀戒。但又不敢因此事对你发火。我就想着，你才十六七岁，表面机灵，实际懂什么？能这样被我骗了去，也能被别人骗了。是么？”
他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自顾自地。
“......”
我心念略动，不禁把手放到他背上，上下轻柔抚摸，肌肤上的疤痕凹凸不平，亦如心里的疙瘩，“昨晚你背我走在路上的时候，乌云散了，你看见那月亮了么？”
他点头。
“再过几日是北狄的追月节，可惜许多年没有圣子主持，早就荒废了。”
每年五月的朔望日，也是北狄的追月节，青年男女跨上骏马，从月亮升起时，由东向西，在原上追逐月亮，不避风雪，一直到罕乌拉山脚，接受圣子的赐福。
说来也是奇怪，每到这时，北疆就会难得晴好几日。
“你觉得缊纥提能找到圣子吗？”我失神问。
“最好不要找到。”凌景奕神色严肃了些，“北狄人若得圣子，士气大涨，于大启不利。”
我道：“主君也和你想的一样......”却见他微微皱眉，我就不再提李徵钰，转而笑道：“听说圣子后裔均为银发蓝眼，生得十分妖冶美丽，阿史那都为他迷了心智，罔顾大局。若是你看见了，一定也觉得新奇，想要得到。”
凌景奕这才缓了神色，将鼻尖放在我的发丝中，呢喃：“我为你，并非新奇而至。按你的话说，是旧伤，是陈情。”
“真的么......”我环住他的腰，叹了口气，“但我先前一直想的是，宁愿做追不到的月亮，也不想做你掌上染尘的明珠......”
他抬头，看着我。
我将手掌放到他的胸膛上，“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能得到的，总不是最让人牵挂的。你是将军，专心致志地攻下一城，得胜了，想要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只会更加全力以赴。那时，我就当真成了前尘旧情，不过如此。”
凌景奕轻轻捏住我下颌，“你说你并非予取予夺的城池，我记着。此后除了你，再无别人。”
我抱着他，吃吃笑道：“怎可，多委屈你这个堂堂的主帅。《坤诫》上也教我们不可独占夫君之爱，否则就是恶妻。再说有那么多仰慕你的坤元，他们非恨得咬死我。”
他摸到我布满红印的臀上，“别的都不管，你肯辛苦多给我一些就好。”
闻言，我羞得想躲开，怎能得逞，被他捞回去，反被压得更紧，“你身子还未好，昨晚只是磨磨蹭蹭，不能算数。”
“？”我瞪他，“你想赖账？！”
他柔情绵绵捧着我，眼神幽邃，“养好一点......养到你十岁那样，三口能啃一个鸡腿，一口两个菱角，一次喝半竹筒酸梅茶，再加两个荷花饼。”
我不由愣了会儿，竟也能根据他所说的，隐约记起一些来，那时仿佛有烈日，如他此时灼热的目光，荷叶鸡肥而不腻，酸梅茶清亮解渴......只是他的模样，依旧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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