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朝堂风云
第二天早朝，拓跋焘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大殿之下，北部尚书李孝伯微弯着腰，一板一眼读着自己的奏章，主题是“《国书》十宗罪”。他的身边，崔浩跪在地上。他被狱卒们收拾得干干净净，依然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崔司徒，根本看不出昨晚被打的痕迹。
拓跋焘竖着两个耳朵听李孝伯在那里总结，却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观察崔浩。看着跪在地上、佝偻着腰、满头白发的崔浩，拓跋焘不禁在心头划过一丝疑问：崔浩为什么要这么做？按说，我这个做皇上的，能给他的位置及赏赐都给了，崔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为什么他要那样去编《国书》呢？依他在朝中这么多年，他又怎么能不懂“为尊者讳”的道理呢？
在听到一连串的指责之后，拓跋焘对崔浩已经没有一丁点怜惜之情。但他仍然想给崔浩一个机会，让他可以为自己辩护，毕竟崔浩在大魏服务了50多年，就这样一言不发将他杀掉也无法服众。
一待李孝伯读完他长长的奏章，拓跋焘问众臣：关于《国书》，还有谁有奏章？
宗室成员略阳王拓跋羯儿、仪同三司高凉王拓跋那一起走出来：“崔浩宣扬国恶，我们绝不能容忍！”拓跋焘心里说：你们这两个人，除了会打仗，懂什么国书编写，竟然也跳出来说什么！
但是表面上拓跋焘也不肯表现出什么别的意思，身为东宫四辅臣之一的穆平国也走了出来：“皇上，我和两位宗室的想法一样，崔浩这样编写国书实在不可饶恕。”
拓跋焘看了看：“还有谁对《国书》有意见？一起站出来！”
朝堂之下，群臣几乎倾巢出动。拓跋焘不仅有点惊讶：难道崔浩在朝中的人缘真有这么差吗？还是墙倒众人推。果然是这样的，那我就一定要让崔浩为自己辩护一下，看看他那张利嘴要怎么样为自己解释。
想到这里，拓跋焘转向崔浩：“崔浩，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编国史？而且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国史刻在石头上让每个人都来围观？你是要污辱我大魏祖先吗？”
拓跋焘预计自己会听到一连串雄辩有力的说辞，但等了许久，只远远地看到崔浩在那里手舞足蹈，看上去惶惑不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浩拼命地用被捆住的双手指着自己的嘴，想让那个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看到自己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他又举目四顾，看到殿前的小太监正坐在那里记廷议，又试图冲到那太监面前去抢纸笔。
崔浩的行为引起了一番混乱。宗爱看到崔浩如此激动，遂悄悄地在拓跋焘耳边说：“崔司徒这么激动，看上去像疯了一样，要不让禁军先送他下去？”
拓跋焘本来指望能听到崔浩的自我辩护，但看到崔浩这癫狂的样子，厌恶之心大起，挥了挥手说：“把他送下去，把高允带进来。”
此前，拓跋晃和高允一起坐车进太华殿，在宫门附近，太子小声说道：“待会去见皇上，我会引导你来说话。如果皇上问你话，你也要按着我的话来说。”高允就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太子就说：“进去再说吧。”
太子先进殿，旁观了拓跋焘审问崔浩的全过程。一开始，拓跋晃满心得意，看来这崔浩真该下台了，满朝文武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替他求情。但是，看到崔浩跪在那里呜呜咽咽说不出来话的样子，他内心疑虑大起。但朝堂之上，看上去没有一个人认为崔浩如此失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不正常的。难道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两人竞然给崔浩送去了哑药？果如此，这两人大约也不能再为自己所用，因为这已远超正常斗争的范围了。
拓跋晃内心翻江倒海，外表却不动声色。他在心里设想另外一种可能：如果不是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两人所为，那这朝堂之上还有谁对崔浩如此仇恨？
李孝伯？拓跋晃在内心否定了自己：李孝伯和崔浩的矛盾多由李顺之死而来，但李顺毕竟只是李孝伯之堂兄。另外，以李孝伯的官职，他只是比部尚书、建义将军，想要把手伸到诏狱里没有那么容易。
王室成员高凉王拓跋那他们？似乎也不太可能，而且他们更擅长的是在战场打仗，而不是搞这些小阴谋。
那么谁有可能？难道是父皇亲自下令？也不太可能，父皇一生爱憎分明，也是不愿意行这些小伎俩这人。这平城之中谁有能力做这些事而不被察觉？拓跋晃站在那里，外表平静，脑袋却一直在高速运转中。
就在这当儿，拓跋晃看到高允走进大殿。待高允行过礼之后，拓跋晃也来到大殿之中：“中书侍郎高允自在臣的宫里，和臣相处已经一年有余，我对他非常了解。高允是一个小心密慎之人，虽然他是崔浩一起主编国史，但因他地位较低，一切都由崔浩说了算，请皇上一定赦免高允。”
拓跋焘没有回应太子之言，对着高允劈头就问：“《国书》都是崔浩一个人写的吗？”
高允答：“前著作郎邓渊写了《太祖记》。《先帝记》和《今记》，是我和崔浩一起写的。但是崔浩事情多，只是总裁。至于注疏，臣比崔浩写的还多一些。”
拓跋焘一听大怒：“你比崔浩犯的错还多，怎么可能有生路！”
拓跋晃赶紧再上前来：“皇上天威严重，高允是小臣，吓迷糊了乱讲。我之前问他时，他一直都说是崔浩主编的。”
“高允，我问你，真得像太子讲的这样吗？”
高允上前：“臣以下才参与编写《国书》，犯逆天威，罪应灭族。既是该死之人，也就不敢再说虚妄之言。太子殿下因为臣侍讲日久，可怜臣、想救臣一命而已。其实太子殿下之前并没有问过臣，臣以实对，不敢乱说！”
拓跋焘转头对太子说：“这是一个直臣呀！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临死不移，何其艰难！而且对君如此实在，是贞臣啊！就凭这一点，也要赦免他啊！”
拓跋焘又对高允说：“既然你做《国书》的副主编，你对这些人都很熟，就由你来写这个诏书吧，把崔浩以下、僮吏已上128人全部诛五族。好了，你现在下去写诏书吧！”
高允恭身退下，太子继续留在大殿里和拓跋焘讨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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