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怎么了?”阿拉坦走到我跟前儿,“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走吧。”
是化雪的天气,倒比下雪还冷,积雪在阳光下迅速融化,消耗了空气里的热量。我没带手笼,只觉身子都冻僵了,两只脚就是两块冰坨坨,虽然穿着长靴,还是冷得骨头疼。
阿拉坦脱下长袍欲披在我身上,忙忙挡住,“病还没好,如何使得?走走就暖和了。”
他皱了皱眉,还是把长袍披在我身上,“你身子骨弱,比不得我皮糙肉厚,不碍事。”
还要推辞,但他温暖的体温包围着我,朝阿拉坦笑了笑,两人静静走在隆冬的圆明园,一时倒安静下来。
“你刚才想什么?”走到一处水面前,我们停了下来,湖水欲结成冰,光滑无痕,好象一面镜子,倒映着水边的人和物,我和阿拉坦,也被倒映在内。顺手拣起一块石子投了进去,我们影子被扰乱了,一波一波的涟漪将两人的表情一圈圈荡开,我披着自己的红斗篷,再加上他的青色的斗篷,好象层叠的双色花瓣,在水里漾出一道道花开。
“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之间的事。”我淡淡答道,那一圈圈不断漾开的水纹看晕了人的眼,在阳光下一晃一晃有些刺目。
“哦?”阿拉坦饶有兴致,侧头看我,眼眸被水纹点亮,一闪一闪明亮了不少。
我笑了,“是啊,看见塞罕贪吃,就想起小时候父亲受伤在家,亲朋好友送来各类好吃的,结果都被我吃了,等父亲痊愈,没人送东西,为此还生了一场闷气。”
阿拉坦一愣,扬起了嘴角,“塞罕小孩心性,和牧仁不同。”
“嗯,也许你对他们也不同。”我接道:“牧仁是寄予厚望,塞罕呢?”
他蹩了蹩眉,似在思量,半晌方悠悠道:“也许是不该娇纵他,只是蜿玲去世时,塞罕还小,难免多宠纵了些。幸而他还懂事,这一年牧仁不在科尔沁,他也长大许多,帮我分担不少,只是见了你,才又这么顽皮。”
我嗯了一声,人总是这样的,有所依赖的时候就忘了长大。就好象我,一直依赖胤禛,也一直有意无意抗拒某些变化,所以一直不够世故,也不够勇敢。
“你还没见过毓歆吧?”我问着,引着他顺着小路往前面隐在树丛中的花亭走。这个天气,连呼吸也是寒冷,站在外头实在受不了。
“没,倒是牧仁说起过。”
“哦?他说什么?”我转身看向阿拉坦,倒着走在石头路上。
“就说毓歆性情很好。”
“就这些?”我追问,阿拉坦笑着点点头,“小心,看歪了脚脖子。”话没说完,一脚踩在长袍角上,站立不稳,人往后倒。低低呼了一声,本能伸出手抓住阿拉坦伸出的右手,他弓马娴熟,下盘甚稳,微一弯膝,手下一使劲儿,反势将我拉入怀中。
正自嘲自己不当心,却发觉阿拉坦加重了臂腕的力度,定定看着我,眼底有丝困惑和悸动。
“阿拉坦”我低低唤了声,使劲儿欲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近在咫尺的脸不断放大,气息喘在我脸上,是与冷空气竭然不同的炽热。
“快放手”我憋红了脸,有些慌乱,环顾左右,安静的诡异,来往的宫人都不见一个,反而更让我心慌了。他的心跳如此快速,隔着厚厚的衣服仿佛都能听见他噗嗵的心跳声。身上有种混合着奶香和草香的体味儿,健壮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阿拉坦果然不再是我记忆里的小男孩儿,长年的户外活动让他比京城的贵族更霸气、更野性。
他有一瞬的怔愣,突然惊醒,猛地放开我,兀自走到假山边,背对着我,良久方道:“对不起。”
“没事,你病还没好。”我勉强笑着,“回去吧,冷风里站着该发烧了。”
他嗯了一声抢先往回走,竟不看我,匆忙好象想逃开什么。我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阿拉坦,他总是沉稳的,哪怕年少时也表现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站在原地,不由开口,“哥。”一个字罢了,阿拉坦收住了脚步。
“哥,我在大清很好,没有在草原自由,但比在草原充实。”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仍然背对着我,我对着他的背景几乎喊了出来,“所以你也要好,就当是做妹妹的心愿,给自己找个新王妃好吗?”
“好”他几站立刻接口,根本不假思索,话才出口,人已离开数步。留我站在原地怔愣:这是怎么了?他烧得有些糊涂了?
……
三天后的接风宴颇是热闹,除了阿拉坦,还有在京的蒙古贵族。灯火辉煌处人声鼎沸。我与阿拉坦、牧仁同坐一桌,旁边还有胤祀、胤祥作陪。那次之后,阿拉坦恢复了常态,再也没有流露出非同兄妹之谊的感情。生病有时如同喝酒,会展露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长长舒了口气,幸好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否则再次面对,如何做到坦然?
胤祥和阿拉坦年少时即交好,如今再见,自然少不了杯来盏往。他们喝得热闹,只是苦了我在一旁,百无聊赖,讨厌这样的正式宴会,眼睛瞄着胤禛,随时都想偷遛。
“公主不自在?”胤祀淡淡笑道。
“啊?没有。就是这样冷天,虽屋里暖和,究竟冻得慌。”我看向身旁的胤祀,他穿着朝服,沉重又华丽,却衫得脸上有些憔悴,忍不住道:“听闻王爷常犯胃疾,这酒还是戒了吧,伤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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