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永远没有如果,哪怕让你知道结局,再回头重新开始,一切仍然会照着既定的轨道发生、继续、完结。我想我该做点什么,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迟疑着正想开口,毓歆倒先说了,“吉雅,我还是先走了,你多休息,再劳神那虚热又该上来了,夜里别总熬着。”
“不等牧仁了?”抓住她的衣袖,不知为什么,自从毓歆结婚倒开始舍不得她了。
“不等了,我先回去看看阿玛,省得他总不肯和人说话。”毓歆拍拍我的手背。不过几天时间,她的姿态变了,不再是少女时的娇憨,变得沉稳,变得有安抚力。
“也好,多回去瞧瞧。”我松开手,躺回枕上,冲她笑了笑,“替我说解说解,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改日备礼请罪。”
“嗯”毓歆答应着,又接道:“阿玛绝不是怪你,依我看,他早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淡淡开口,“那你就劝他,何必沉迷在回忆里,天生的高贵,如今又得了轻闲,只用安享余生就行。”
说话间毓歆已走到门前,倚着门框笑着回了一句,“可不是,偏阿玛是个死心眼。你放心,等阿玛高兴的时候,我会转告的。”说着跨出门坎,我看见她碎花的裙角一翻,人已穿廊走了。
这屋里,似乎还留有毓歆身上的淡淡花香,连案几上薰的茉莉香油也被掩盖。看着薰炉里袅袅上升的白烟,靠在枕间眼皮慢慢阖拢。我梦见漫天的飞雪、结冰的湖面,还有嬉闹的两个人影——淡红的旗袍一转,那个少女转出了我的视线,换作穿着皇子长袍的少年,腰间束着一条黄丝带,松了,那少女替他重新系紧。
努力想看清他们的面貌,但始终只是一个背影,或者一个侧脸,只觉得眉目欢笑着,数不尽的青春飞扬。
他们是谁?这么远又这样熟悉?我挣扎着欲看清,眼皮那么涩重,好象被粘在一起,只有耳朵醒着,听见他们不断的笑,笑声洒落天地间,是无忧无虑的青涩懵懂岁月。
“前儿你背不出书,皇上可有罚你抄字?”是那少女在问。
少年大咧咧一笑,“抄几个字罢了,还难不倒爷。”
“还是那猴急脾气,有这功夫玩的,不如多背背书,练练字,老是落在几位阿哥后头,可有什么趣味儿?”
……
我只觉得熟悉,那么熟悉,熟悉到好象是自己说的。皱紧了眉,在梦里使劲儿睁眼,有人在唤我,“吉雅、吉雅。”
过了很久,还是只是一瞬间?憋得我鼻腔酸楚,终于张开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前的人,是胤禛。
“怎么了?梦魇了?”他的脸那么近,近得晃花了我的眼,愣愣开口,“还不快去背书,当心又被你皇阿玛罚。”
“你说什么?”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胤禛,但我的另一半思维仍滞留在梦中,醒不过来,继续着那梦魇的结果道:“胤誐,下次若皇上罚你抄得书多,我替你匀一些,省得你眼睛都熬红了。”
好象控制不住大脑和嘴巴,这话噗遛噗遛遛了出来,忍也忍不住,话音才落,两人都是一愣,胤禛的脸慢慢沉了下来,眼眸里剩下些犀利的目光,冷得我混身一颤。喃喃要说什么,却听他先开口道:“你作噩梦了,朕让太医给你开几副安神的药。”说着起身欲走。
“胤禛。”我唤他,他的背影一窒,虽是停了下来,并未回头。
“我,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知道”他低沉着声音,背影是僵直的,不似往日柔软。
还想说什么,胤禛极快打断我,“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一会儿太医过来请脉。”一面说一面走,这边话还未完,那边人已出屋。
这算什么?我靠在枕上不由冷笑,心内复杂,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过,谁让我们都有过去?就算当年能如愿嫁给他,那些年少时青涩的初恋、青梅竹马共同的成长难道也能一并抹去?抹不去,我也不想抹去。梦里的自己那么小,胤誐也小,转眼间我变了一个人,他孤独了半辈子,能如何?一切都不能回头,一切都不能细想,就如同我故意忽略了皇帝的后宫一样。
那天夜里,胤禛在旁边的书房睡了,我喝了太医的安神汤,想不睡也难。他的枕头空着,我的手放在他的枕窝上,是无悲无喜的心情,醒来时却眼角湿润。
我想自己分明没有等待,可每次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依然不自觉张望。反复几次之后,不由开始急躁,长发披散在脑后,有些脏了,摸在手里腻腻的不顺滑,想吩咐人备水沐浴,又怕听见唠叨劝阻,翻来覆去,一天过了一天,药照样喝着,病却不见起色,噪子嘶哑,双手无力,握不成拳。我早忘了为什么吵架,我只心烦这身体,一天病几次,弄得这样沉重。
有人陆续来看我,等来了阿拉坦,等来了牧仁,心里总是空空的,空的那角是因为等不来胤禛,我不想说什么,也许他也不想,我们都没生气,但我们又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半倚在枕上,心情复杂难明,一时叹气、一时摇头、一时又自嘲——看得再开再明朗,真正面对的时候往往不如想像中那么简单。他是天子吗?他分明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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