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睨了眼跪在石阶下的乔老姆,冷眸一一扫过院中诸人的脸庞,一字一字吩咐,“打今朝起,小倌儿就是我嫡亲的儿子,我若从谁嘴里听得半个字的是非,拖出去打死不论!”言毕,拔脚便走。
院中诸人震愕着还没回过神,端木芬已出了小月洞门,乔老姆则瘫在了地上。
端木芬一径行至姑母正房门口,因问旁边的小养娘,“老爷在里边么?”
“老爷还回来呢。”养娘一面回话,一面打起了门帘,“少夫人来了。”
端木晚正在屋里和齐老姆长篇大套地说闲话,听得养娘的声音,齐老姆立了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少夫人安好。”
“姆姆快别多礼。”端木芬赶上前几步,连忙扶住齐老姆,一面哽声问道,“姆姆一向可好?”
齐老姆笑回道:“托夫人、少夫人的福,老婆子好的很!就是咱们庄子上年成也好,风调雨顺的,今年的租子绝少不去。”边说,边拉着端木芬的手好一通打量,眼中淌泪,“一年不见,小娘子竟长了好些。如今都出了阁,做了少夫人了!老太爷、夫人在地下也就能安心了……”
一言未了,齐老姆已哭了起来。端木芬一时忍不住,也陪着落泪,却忙着转头抹去。
端木晚看在眼里,心底好生诧异,眸光一转,仍旧向齐老姆道:“多亏着有你们在恁里守着,不然咱们天高路远的,还不叫人唬了去。”
齐老姆听说,松了端木芬的手,道:“庄户人都老实,咱们也不费甚么心。又托得夫人、少夫人的恩典,放了咱们家里小三出去,不想他运气好,竟中了秀才。咱们家里真不知中休了几世的福气。我和老头子成日里家说,要他记着老太爷手恩典,若不是跟着老太爷念了两年书,断没有他今时今日的风光体面。”
说到小儿子,齐老姆眉梢眼角得意的笑,掩都掩不住。
端木晚笑道:“你这话过了,到底是他自己聪明肯上进。往后啊,你还要得诰封呢。”
齐老姆“嘿嘿”直笑,“罢了,老婆子也不想恁样的福气。老齐家几辈子没出一个读书人,老三能中得秀才,已是祖坟冒青烟了……”齐老姆心里乐呵,全没留神端木芬的神情,倒是齐氏瞅着她神色不似往常,便拉了她母亲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家里的老鸭汤怕是炖的了。况且夫人都还没用饭呢,有话明朝再说也是一样的,这会且家去吧。”
端木晚本有心留齐老姆吃饭,只是见侄女神色不对,才改了主意,听得她们要走,起身道:“晌午时,郡主差人送了好些素饺子,味儿好的很。只我夜里不敢吃,怕不消化,你们端了去尝尝。”
齐老姆推辞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齐氏已抢着谢过了,半拽着她老娘告退而去。
待得齐家母女一出了门,端木芬立时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留香、俟雪从未见过端木芬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吓得连忙引了小养娘退去。
端木晚微蹙了眉,挨着身边坐下,关切问道:“怎么了?受了甚么大不了的委屈了?”
端木芬未语泪先流,从袖子里摸出小小一卷,掷到端木晚怀里,“姑妈自己看!”
端木晚不解的眸光缓缓地从侄女哭得微肿的面上,移至手中的纸卷,一张张展开来看,越看面色越是沉凝。她大略看过几张份帐目,心头已是乱跳如雷,声音低哑的都没有出喉咙,“这事还有谁知道?”
“恁么大的事,我敢向谁说?”端木芬抹了泪,又拉了姑母的手,哭着发狠:“姑妈,阿爹的仇,你可要帮着我!”
端木晚在侯府多年,陆涧凡有的事都不瞒她,因此朝中的情势,她心里有个大概。再则往年兄长的书信之中,多有报怨江南官场黑幕重重。
也是难怪江南恁大一块肥肉,谁不想攥在手心里。陈家想,湘王也想,可不就争得火热。只是没料到竟到这个地步。
兄长的死,端木晚心里原是有些疑惑,可事实到了面前,她又有些不敢信了。
江南恁潭子水都有多深啊,以至于他们连朝庭命官都下去了手!想到这里,不禁心胆俱寒。这一个不好,莫说陆家,京中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啊!
难道就由着兄长枉死?不,不,不,这绝不行!
端木芬见姑母不做声,拽着衣角哭道:“姑妈,难道你就由着阿爹枉死了么?”
“芬儿啊!“端木晚握了她的手劝解道:“这是惊天的大事,咱们从长计议的好。”
端木芬瞪着泪眼,沉默不言。忽地甩开姑妈的手,冷声道:“你不帮我,我自己想法子!”说着,收了帐目就走。
“你站住!”端木晚厉声喝住,拦在她面前,先向门外瞧了瞧,拉她进了里间,小声道:“你可知道这事牵扯有多广,介时不仅江南要翻天,就是京里也免不了……”
端木芬瞪着眼道:“我不管!天要塌也好,地陷也好,不干我事!总之,我不能让阿爹枉死!”
“你要讨公道,你可知和谁讨去?”端木晚冷了脸色,“还是你将这笔不清不楚的帐目,交去都察院?或是交去户部?再往大理寺鸣冤!”
端木芬被问得哑口无言,忍了又忍,终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气急地问道:“恁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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