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怎么，这人你认识?”皇上又拿起那几页纸翻了翻，神色不明。
历朝历代，凡是君王，最看中的只有那么几样东西。科考在这位当朝皇帝眼里算一件，朝中风气便是另外一件。
若是谁人卷面作假蒙混过关通过殿试，皇上气是一定要气一气的，但骂上几句也就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倘若与官员勾结，妄想靠着关系进入朝廷，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容忍的。
此刻见那官员站出来说话，皇上手指一点，想起这人在朝中口碑一向不错，为人处事更是刚正不阿，直言不讳。
虽不是容易出风头的性子，整日闷声不吭的，但凡是交给他的事情一向办的完满，很叫人放心。
也正因如此，皇上再度勉强沉下气来，拿起茶盏在手中微微晃了晃，倒是有些好奇他能说出什么来，就听那官员上前一步，毅然开口:“启禀皇上，下官与萧云谨并非相识，而是他在考院时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下官看过一眼后便印象深刻，绝不是浑水摸鱼之人。”
皇上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不悦:“这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名字，难道照你的意思，还是朕糊涂了不成?”
那官员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体态无比尊敬虔诚，话语却不见有丝毫让步，仍旧坚持:“启禀皇上，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不愿给朝中损失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故而有待查验。”
以上话语字字恳切，说的毫无私心，全然是为了朝廷着想。
如今新旧更替，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科考也抓的比往些年还要严格几分，为的不就是培养一些根正苗红的大好人才，趁早吸纳么？
那日萧云谨头一个离场，这位考官瞧着新奇，便下意识将他的卷子拿起来扫了几眼。这一看可好，直接便叫他惊讶于萧云谨出色的文采，以及丰富的才识。
若要实话实说，只怕他自己都是比不上萧云谨的。这样不可多得的才子，若能被朝廷招揽，日后也定然有能成为国之重器的气运。
因此，他感叹之余，还特意看了一眼挂牌上的姓名，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京城洛家萧云谨，绝不会记错。
可如此出了这样离谱的事情，萧云谨那满是文采的试卷却全然变了一副模样，绝对是有猫腻的。
也亏得这位考官不轻易罢休的性情，即便是顶着随时被砍头的压力，也仍旧能面不改色，坚韧不拔，句句发自肺腑，最后终是求得皇上同意，将在场所有的试卷翻看了一遍，把原本属于萧云谨的那份找出来了。
一旁看好戏的郭贤忠见事情不好，忽的上前一步，要拦:“李大人这是做什么，查也该有个限度，哪有这般在皇上面前莫名其妙便动手的，真是有辱斯文。”
而这位李大人与他并无私交，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那被换走的试卷抽了出来:“启禀皇上，找到了，就是这张。”
皇上拿来一看，果然满意的点点头，尤其是对最后的一篇文段颇为赞赏。
再一看那卷上写着的名字，更加疑惑:“不错是不错，可这不是潘培亮的试卷么？”
“皇上，并非如此，”
李大人一行礼，语气笃定:“下官在考场时便见过萧云谨的试卷，此人年纪轻轻却很有沉静之气，这纸上的一笔一划皆是下官看着写完的，如今这卷子被易了主，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郭贤忠一听，当即便更加不满，也上前来:“李大人如此说可就不对了，皇上，整个考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哪里会有人敢做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
“依下官看啊，多半是李大人一时疏忽，此刻又怕皇上怪罪下来，有意想的说辞罢了！”
李大人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欺君不成！”
“那谁说得准了.....”
眼看着二人要吵，皇上懒得给他们断官司，索性摆摆手，吩咐人直接将萧云谨与潘培亮二人传唤进宫来。到时候孰是孰非，一问不就知晓了。
宦官到洛府时，萧云谨倒是没说什么，纵然心中疑惑，但也不能违抗皇命，领旨之后便走了。
洛呦呦听到响动出来，却颇为担心，又搞不清楚状况，生怕萧云谨在宫中再出了什么意外，赶紧与洛大校一同前往徐尚书府上，询问他可否能打探到什么内幕。
进宫路上，潘培亮看着马车另一旁坐着的萧云谨，不禁嗤笑一声，语气讽刺:“这年头真是什么小猫小狗都配与我坐同一辆马车了。”
萧云谨则微微合着眼，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见状，潘培亮就如同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来，又说:“实不相瞒，我且告诉你罢，今日皇上召我入宫，一定是因为我进了殿试，看中我的才学，要直接将我提拔为状元了！”
闻言，萧云谨忽的便想起从前在书院时潘培亮那些三脚猫功夫，只怕如今大字都没认识全呢，却也妄想做状元了。
一路上萧云谨不接话，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潘培亮却吵吵嚷嚷说个不停，不是暗讽洛家家世破败，便是嘲笑萧云谨不如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
却不想一路闹到了大殿上，皇上不过是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潘培亮听都没听懂，只好硬着头皮答了几句，却还以为自己多么机灵聪明，暗中引以为傲，实在是愚蠢至极。
这些萧云谨能看出来，在场众人能看出来，皇上自然也能看出来。
于是，这憋了好一会儿的火便通通发在了潘培亮身上，皇上阴沉着脸色，直接大手一挥下旨，将他关入大牢了。
郭贤忠在一旁不敢吭声，潘培亮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忙大吵大嚷的要解释:“皇上，皇上饶命，并非如此啊！”
“皇上，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并非有意为之啊！”
待吵闹声远去，皇上动作顿了一顿，看清殿下另一位年轻人，眼中渐渐升起几分犹疑来，质问:“萧云谨，你该不会也是如潘培亮一般，花钱疏通了关系入殿试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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