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在心里回味了一下‘皇太弟’这三个字，沉默半晌，抬头看了看周围。
家里众人都傻了眼。
赵素素也茫然无措，惊疑不定道：“怎么回事？”
顾湘深吸了口气，忽然低头抄起床上的鸡毛掸子两三步冲出门，沉下脸，厉声道：“赵念呢？”
秋丽：“……娘子？”
京城发生的这一桩桩大事，其实早有征兆。
早在半年前，就有京城的大人物找到顾湘面前，劝她和赵瑛早做打算。
“英王的性子太硬，得罪人无数，偏又是那样的身份，当今陛下在位还能容他，待将来新君继位，怕是容不下他的。若想得善终，总归还是要推举一位合得来的继位之君才是。”
暗示这些的人，有些是要拉拢他们，也有些有几分真心实意。
除了说赵瑛的，自也有不少人拿她儿子说事。
她和赵瑛这儿子，生下来就是个混世魔王，既不像她，也不似赵瑛，被上头几重长辈宠得无法无天。
当年她这儿子还不到一岁时，陛下喜欢他，时常抱他去玩，有两次上朝担心身边宫人们伺候不好这小祖宗，直接就让人推着悠悠车上朝去。
陛下到是还知道要把孩子安置在屏风后面，就是忘了那是个小活物。
那日满朝文武大臣一个没注意，就有个小人从屏风后头爬出来，还爬到台阶旁边去，吓得皇帝从龙椅上趔趄了下摔到地上去接他，满大殿的大臣惊得目瞪口呆。
从此，她家这臭小子就混迹宫内宫外，成了个混世小魔王。
顾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虎妈，奈何人生漫漫，有些事实不能由己。明明当初赵瑛他们受的都是极严格的教育，到了赵念头上，却是人人心软，让他那小嘴叭叭一说，所有长辈就什么原则都没了，顾湘只好做这唯一一个冷静理智的虎妈。
幸亏她还有些威信，也有辖制这小子的手段，若没有她，赵念这孩子恐还要恶劣十倍。
上个月赵念和宗室里几个小纨绔在紫宸殿外打了一架，当时有几个大臣看见，私底下说三道四，都道英王一家赫赫扬扬，不知收敛，待来日新君继位，有他们的苦头吃。
这话恰让皇帝听了个正着，陛下当即就恼了，恼完还掉了眼泪，那日去到皇后宫中，陛下喝了些酒，酒后仍对此言耿耿于怀，直言：“若我能有亲子，将来亲子继位，看在我的面子上，玉光或许还不至于受什么磋磨，遇什么劫难，可既无亲子……哎，总要选个不光能托付国事，也要能托付家事的后继之君才好。玉光他们几个，一向受不得气，若新君待他们不好，朕便是龙御归天，恐也难闭眼。”
本来这些话，都是皇帝酒后私语，又是在皇后宫中，皇后宫里宫禁森严，按理说不应传扬出去，可最近朝臣们都在催问太子之事，宫中也难免议论，一来二去的这话还是让人传了出去，闹得顾湘和赵瑛也跟着不安宁。
从好几个月前开始，京城内外风气便有些不对，世家大族的目光不只是盯着和英王交好，又与陛下血缘亲近的宗室，开始有人揣测，也许这太子人选，会落到英王和英王小世子赵念的身上，他们总不能忘记，英王可是昭成太子的儿子。
自从赵念出生，皇帝对他的疼爱就人尽皆知，那简直是一日见不到都要思念，但凡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皇帝自己不吃不用，也不能少了赵念的。
陛下本身是节俭的性子，平日便是心爱的贵妃吃穿用度稍微奢侈些，他也不高兴，可在赵念身上却跟变了个人一般，赵念小世子即便是享尽了天下奇珍，他也仍嫌不足。
若非英王和王妃只有一子，宗室与大臣们心里恐早就有七八分确定，陛下会过继赵念，册立其为太子。
“我都忘了，那臭小子昨日还敢在陛下寝宫外面放火……都是赵瑛惯坏的。”
顾湘深吸了口气，左手拎鸡毛掸子，右手抄起扫帚，一路直奔八王爷的营帐。
左右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齐齐哀叹。
“……谁扫了地不收拾，扫帚怎能放这儿？”
一路疾行，顾湘离八王的营帐还很远，只隐隐能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立在帐子前交头接耳，就听见外头一片叽叽咕咕的鸟叫声。
顾湘怒道：“叫什么叫，猎场上哪来的红朱鹮？”
鸟叫声登时一止，前头帐子里乌泱泱钻出来一堆小毛孩，一出门撒丫子就跑。
“公主来了，公主来了！”
顾湘面上微沉，到是笑了笑，轻声道：“阿念。”
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往草丛里钻的赵念，身体一僵，猛地站起身，走过来规规矩矩地立在顾湘面前，抬起脸露出个特别可爱的笑容：“阿娘，是儿错了，儿不该和秀儿妹妹闹着玩，骗她去骗叔爷的宝剑来瞧，也不该和王大哥打赌，不该拿走他的裤子……您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儿要心疼的。”
五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他这两日都做了哪些错事。
顾湘笑了笑，手里的‘兵器’都搁在地上，招招手：“来。”
赵念眼珠子滴流乱转，还不等他找到‘逃生’之路，就被顾湘拽着领子提溜到眼前，往长凳上一按。
“嗷呜。
赵念到底还是没逃过一顿竹笋炒肉。
顾湘‘痛打’了孩子一顿，自然也不能改变圣旨下来的结局。
这日，赵瑛深更半夜才回帐子，一进帐子，就见娘子坐在床榻上，抱着迎风枕等他，他陡然紧张起来。
顾湘笑了声：“初心可在？”
赵瑛眨了眨眼，居然一扫往日的粗心，十分精明地道：“无论未来如何风起云涌，我待阿湘，必如初见，绝无更改，若违诺言，天地共弃。”
顾湘打了个呵欠，她早困了，问了这句话便罢：“洗洗睡吧。”
日子总要照常过。
哪怕后世史书记载，出了一个喜欢烹饪美食，还喜欢让天下人吃的美食皇后，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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