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伤？”那姓凌的哈哈大笑，“你够胆子，什么名字？”
“横秋军，石楼营，酆何。”
我正听得费劲，忽见那姓凌的回头，惊了一跳，连忙把帘子放下去。
“主君也在？”
那声音稍近了些，随即是酆何说话：“凌公子，非礼勿动！”
我不由捏了把冷汗，悄悄护住自己的肚子。江明棋一直想给贺舒云报仇，现在仇人就在离拜城二十里不到的地方......只愿他顾着点我和小宝，不要做什么蠢事。
“我正想拜见主君。”又听外传来声音，略微带了些不耐烦，“让开。”
酆何又岂敢动手阻拦三品大员？闹得不好，引发文凌两家误会，后果不堪设想。这车里还有个可疑的少年，与其被人拖出去，不如我自己动脚，也好卖酆何一个人情。
一眨眼的功夫，那声音更近，来不及思忖，我起身掀开羊毛毯。
那人离车辇三丈不到，二十三四的样子，眉眼狭长，我只扫了一眼，恍惚间竟觉得在哪里见过，不及细想，按坤元之礼，矮身屈膝。
“酆大人，车怎么停了？”见过礼，我一个久居内宅的坤子不必和无关的乾裔说话，只望着文府的家将酆何，“文家哥哥呢？”
说出这话，我便在心里吐了两回。
“两位少爷在前面。”酆何极为敏锐，见坡就下，“我正要带凌大人去见，叨扰您了。”
我道：“还是快些上路吧，不然天黑前赶不到驿站。耽误到晋城的时间，也让钰叔叔担心。”
“是，属下失职。”酆何朝我拱手，又伸手给那姓凌的引路，“凌公子，还请这边。”
这人若还有点礼数，应当不会继续为难，却见他一双眼睛如鹰如隼，死死钉在我身上，令人背脊发毛，再多说也不妥，我弯了弯腰，转身退回车厢。
好一会儿，才听到马蹄声远去，我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
不知为何，那人见了就叫我觉着害怕，想必另外几个弟兄也大差不差，我要是贺舒云，在凌家怕也会郁郁而终......不由叹了口气，虽是嫉妒江明棋对他的痴心，但哪个不爱绝代佳人？不到双十便瘗玉埋香，着实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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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凌的想必也没有闲心去见文东瑜，车队很快重新上路，不多时又碰上了麻烦，前面的斥候来报，葫芦崖断开，巨石挡住了去路。酆何加派三百人快马奔去清理，但车队到了的时候，还有大半石头在。
这一带地势不平，到处是光秃秃的山头，这条天然的峡谷，两头宽，中间窄，形似葫芦，故被称作葫芦崖。而现在远远看去，中间窄的那部分已经被竖直削了一大块下来，落石全部堆在路上，挡住崖口，约摸有两丈来高。
我让家仆捡了一块碎石头来，纹理紧密，断面也无细渣，就像是被生生震裂的。我又看了眼那葫芦口，更觉奇怪，好好的山，怎么说裂就裂？还这么巧。
倒有其他路，但要往北绕过这座山，多花三天时间。酆何也看出了不对劲儿，命一般人在前面的清理碎石，剩下的则远远停在葫芦崖外面，并不进去，就算遇到伏击也不会陷入两头被堵的境地。
“苏公子，我已经命人抄小道去石楼营调兵，不必担心，今晚就在此地歇息。”
给我说什么，给你那两个少主说去啊.......我心里有气，还是点点头，“劳烦酆大人了，天色昏暗，不便挪动，就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吧。”
酆何依旧垂首，没有看我，“苏公子，您称呼我为酆何即可。有什么事差人叫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挠了挠头，这人态度不冷不热，一时也摸不清楚他到底是服我还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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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营自然比不得住驿所舒坦，马车不多，兵卒睡的牛皮帐篷围成一圈，倒也安全无虞。
“姓苏的，你怎么不说话？！”
正在篝火前啃羊腿，对面的文东瑜忽然丢了块木头在火堆里，弄得我满嘴都是烟灰。
“主公，您就当我是死的吧。”我道，下了马车后，我的确懒得和他说半个字。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他怒目圆睁。
我道：“下午那些人闯出来的时候，您和二公子在何处？”
文东瑜哼了声，没有理会。
“您倒是知道，那凌家三少不好惹，让我对付，我为难了，你就高兴了？”
我听那些横秋军聊天，才知那人是凌家景字辈的老三，名为凌景奕，仗着凌家的滔天权势，行事一向乖张，生性也是出了名的狠厉。像文东瑜这样的草包便也罢了，偏偏人家年纪轻轻就立有战功，平海寇治水匪，齐州和周遭府县也才水陆通达，客商往来如云，他本人眼下已获封三品云麾将军。
“主公，您就算不维护文府未来少君的颜面，也要维护自己的颜面啊，‘三千’横秋军都憋着口气，想看自家少主怎么对付趾高气扬的齐州人，您却跑得没影儿了，我都觉得没脸！”
南人瞧不上北人粗鄙，北人瞧不上南人奸猾，那些齐州军在郧西信马由缰，早就在横秋军里引发了不满，这文东瑜还沉浸在自己那点妇人心思里。我越想越觉着没胃口，将只啃了几口的羊腿丢给苍耳，起身往车厢去，
“我......”文东瑜似乎想解释，但周围都是人，声音稍大就会被听见，想来他也明白过来丢人了，说不出口。
“你说过不会再以下犯上！”他道。
“......”我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我称您一声主公，这些人称您少主，您是不是要以身作则？”
文东瑜脸色通红，说不出半个字。
我也不理会他了，气哼哼地回到车里，凑合着洗漱了，本打算灭灯早睡，好养足精神对付明日七八个时辰的路途，但脑子里装着一件又一件的事，唉声叹气半天也没睡意。
忽听见车板下面传来轻微响动，像是有什么人在敲，我不由皱眉，从软垫上爬起来，又听见了几声响，我便往地上踱了几脚回他，嘎吱一声，车板被移开，随即，铺在地上的毛毯也被掀了，探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嘿嘿，二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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