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世活得千疮百孔,可如果回头再来,也一定还会如此选择——痛,并快乐着,是她的语言,也是他们的写照。谁能说谁失败呢?在爱情的世界里,敢爱,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勇气和成功。
……
雍正十一年初,我带着煜儿到了西北宁夏,当年胤祯曾征战至此,西宁还有他曾经住过的将军府,可人事变幻、风云苍桑,此时再来,好象大家都忘了那个大将军王的风光与气势,集市熙嚷,人声嘈杂,每个相似的表情背后是类同的人生。
芸芸众生就是这样生活的,一辈又一辈,出入并不大。也许他们期盼着某天能过另一种更显要、更富足,也更刺激的人生,而我,经历种种之后,只想带着煜儿躲在那些琐碎的生活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后自己也变成他们——模糊的面容、类同的表情,平淡的一辈子……
西宁不是我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是距西宁以外的银川,不,银川也不是我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是银川附近的沙湖——那个长着丛丛芦苇,湖水似海、柔沙如缎的人间净土。
犹记得铃铛响起,这里就是紫霞仙子落入人间的第一站,撑着小船,她翩翩而来,穿过那些开花的芦苇,她的笑也如花般绽放。
同是寻爱的女子,不禁想问,最后那个结局是否真如她意?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有时候,永恒的意义就在于刹那间的毁灭。她真的说准了——她的良人身穿金甲圣衣、脚踏五色云彩前来迎娶她。
我呢?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我也曾经拥有那么美妙的爱与良人,得到复失去,何必是件坏事,我们的永恒也许化在时间的海里,随时回身去看,都有满满的幸福,满到几乎不真实。
胤禛,我在这里,你知道吗?我在这天水相接的地方建了一个小院,这里没有你,但满是你的回忆;这里没有碧水风荷的精致,但这里有最自由的人心和最欢畅的笑声。
煜儿非常非常喜欢沙湖,每天除了习字读书,我们母子常坐在搭建入湖的平台上品茶,湖光粼粼,眼眸也因此闪亮,那些数不清的点滴往事皆融化在这柔软的波光中,被微风一扫,只余下淡淡的欢愉。我不再压抑了,也不再茫然,我只是静静的坐着,几乎可以听见时光在流……
在镇上,我买下一间成衣铺子,因为我迷上了碎花图案的布裙,刚开始只是为了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哪怕不能穿出来,也能在自己屋里欣赏——活在这个时代,我变成自己时代的安如,一件背心、一条碎花布裙,成了我的睡衣,可我舍不得睡去,因为那些图案太美,总忍不住细细打量。
成衣铺子养活了我和煜儿,多余的银票被存起来,我们的开销并不大,雇了两个仆妇,又在院中养了数只鸡鸭。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的,这样的慢,这样的从容,这样的……让我分不清究竟身处何时何地。
煜儿的功课有些底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教他,当然也会教一些数学几何的概念,但并不深入,我不想他活在这个时代,却拥有另一个时代的知识,这样于他只是负累。
他的字越写越好,越写越有力,就像你;他的人越长越开,性格越来越沉稳,也像你。可他还是那个乖巧的煜儿,从不肯惹我生气,偶尔跟着村里人进城,也总想着早归,并且总给我买些玩意儿,不贵,但特别窝心。有时候我看着煜儿熟睡,觉得没有他,我可能没勇气独自活下去,但有了他,我们都有勇气独自活下去……
这样平静又从容的日子过了近两年,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在寻找我,如果不是因为雍正十三年的梦魇,我想我会把时间彻底忘记。直到雍正十二年的冬天来临。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寒冷到沙湖都懒得泛起波光,我病了,开始只是肠胃感冒,上吐下泄,最后发展到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煜儿从镇上请来了大夫,一碗碗中药灌下去,没什么起色。到后来大夫只敢站在门口看一眼,问上几句,转身就走。我有些迷糊,半梦半醒卧在榻上听见外头仆妇小声议论:
“大夫说只怕是伤寒呢,真是可怜,若是伤寒,留下这个大点一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你倒还关心孩子?伤寒可是会传染的,虽说不一定,还是小心些好,收拾收拾快走吧,省得晦气……”
泪从眼角溢出,顺着流到鬓边,我强撑着下床,将房门抵死,这时候不能传染煜儿,这时候只能熬着,希望那土大夫只是医术不精,错下了结论……
昏昏愕愕间睡去,待一觉醒来,高烧未退,混身汗湿,夜已深沉,挣扎着起身点燃蜡烛,看见镜中的自己,长发散乱、面色不匀,双眼无神。我突然害怕,害怕真的是伤寒,害怕如果自己先走了,留下煜儿一人在世间孤独无依。
那天夜里,顶着高烧,辗转难眠,我想起草原,想起毓歆,想起阿拉坦……每个人都想遍了,在替煜儿想一个依托。如果真有不测,让他如何千里迢迢回到科尔沁呢?如果真有不测,如何让那些关心我们的人知道我们在这儿,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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